sp; 她微微一怔,眼底的防备让他嘴角微抿。
世家女的好修养她很快敛去自己的情绪。
后来她与他相熟,问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是什么印象,她的警惕,是否让他无所适从。
他只是淡淡笑着,道:“我早就习惯了。”
他的话很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心疼在那一刻开始蔓延,自此之后,他眼底的落寞便住在了她的心间。
她是父亲教出来的循规蹈矩的许家女,半生从未做过出格事,纵然崔元朗让她恶心到无以复加,她依旧能面带浅笑与崔元朗周旋。
她一生之中,做的唯一一件出格事,便是喜欢世所不容的李夜城。
父亲教了她兵法谋略,教了她琴棋书画,教她所有的世家女该有的修养情操,教她将门虎女应有的坚韧不屈,唯独没有教她,少女情怀与情窦初开的热疹该如何安放。
遇到李夜城后,那些被压抑的,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自心底破土而出,很快长成参天大树,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像极了李夜城那年陪她听过的戏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往事涌上心头,许裳垂眸浅笑,向宁王说道:“他是夏人,我的夫君。”
宁王轻笑。
“夏人?”
“那本王便带你去找那个夏人。”
宁王突然道。
许裳呼吸微紧,忙抬头,问道:“他.......”
“还活着。”
宁王笑道:“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你们的长公主再不下决定,他便真的死了。”
许裳手指微紧,声音不觉低了一分,道:“你想让长公主做甚么?”
“你用夜城威胁长公主?”
说话间,她的手指已经覆在腰间佩剑上。
她的动作落在宁王眼底,宁王揶揄一笑,道:“你父亲尚且不是本王的对手,你的那点功夫,便别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了。”
“至于本王想要长公主做甚么,则与你们这些小辈无关。”
宁王的声音刚落,许裳便拔出了佩剑。
树枝将日头剪得斑驳,细碎的阳光落在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许裳的声音如微凉夜风拂过燥热沙漠:“我与夜城,不会成为长公主的拖累。”
“拖累?”
宁王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的性子,当真与你那老古板的父亲一模一样。”
溪水潺潺,许裳眼底的戒备与抗拒一览无余。
宁王摇头轻笑,道:“罢了。”
宁王对着许裳伸出手,将手臂上的袖子挽在胳膊上。
日头徐徐落下,照在宁王的胳膊上。
宁王的肌肤略显苍白,一道紫黑色的线自他胳膊上蜿蜒而下,狰狞可怖,平白毁去了颇具美感的胳膊。
“看到了吗?”
宁王道:“本王的好儿子做的事。”
宁王指着胳膊上的紫黑色的线,道:“本王没甚么时间与你们浪费口舌,长公主也好,李夜城也罢,你们若与本王合作,大家都能活,若固执己见,本王的手段,可不比本王的儿子差太多。”
许裳秀眉微蹙,眸光轻闪,道:“你想做甚么?”
宁王道:“九州一统,国泰安宁。”
清风飘然而至,撩起宁王的衣袍,宁王立于树荫下,清凌盛气似骄阳。
许裳有一瞬的失神。
眼前的这个男人,纵然生了一张好皮囊,但也不能改变他曾是华京城无数人的噩梦的事实。
他只会带来杀戮于破坏,他曾是先废后谢元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剑,将华京城的天空蒙上一层血色烟雾。
“怎么,不信?”
宁王笑了笑。
“我信。”
许裳掌中佩剑回鞘,平静道:“我信你。”
她的父亲曾对幼年的她说话,宁王殿下,华满京都,艳绝天下,然天纵奇才,却被谢元所用,若他改邪归正,则海晏河清,天下一统。
宁王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片刻后,宁王轻轻一笑,道:“果然是许清源的女儿。”
许裳秀眉微动,只是道:“我们何时启程?我的亲卫们很快便会赶到——”
“他们已经在等你了。”
宁王转身,随口道。
许裳听此,跟上宁王的脚步。
宁王似乎是荒漠之中的主宰者,在他的引路下,不辩东西南北的黄沙纷纷为他让路,不过半日时间,宁王便将她带到一座城楼下。
许裳抬头,笔走龙蛇的龙城二字闯入她的眼眶。
许裳瞳孔微缩,耳畔是宁王轻笑着的声音:“怎么?很意外?”
“许清源给了你那张图,你竟不知龙城的存在?”
“我知道。”
许裳慢慢道:“只是不知道,龙城竟真的存在。”
这是一座只存在传说中的城池。
许裳收回目光,紧握着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宁王道:“我先带你去找李夜城,待你们小夫妻说完话,再让长公主与你们相见。”
“多谢宁王殿下。”
“小夫妻”三个字,让许裳面颊微烫。
她与李夜城并不是夫妻,甚至连情侣也谈不上,不过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曾将性命相托罢了。
那年她被暴怒的黑熊所伤,命悬一线,昏迷不醒,李夜城日夜守在她身边,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说,裳儿,待你醒来后,我便娶你为妻可好?
她只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才会听到这样的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夜城对阿彦的感情。
深爱着阿彦的李夜城,又怎会另娶她人?
她一定是在做梦。
可哪怕是梦境,她也想睁开眼睛看一眼,那个说要娶她的李夜城,眼底的神色是什么样子的。
是否与他说起阿彦时的一样温柔缱绻。
她最终睁开了眼,李夜城幽绿的眼睛深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便明白了,李夜城所谓的娶她,不过是唤她醒来的一种手段。
一种施舍。
她从需要旁人的施舍。
她将李夜城赶出她的房间,脸上与身上的灼伤感,又让她重重倒在床榻上。
李夜城又从屏风后走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薄薄的唇角紧紧抿着,声音低沉对她道:“我说娶你的话,是认真的。”
她重重咳嗽着,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李夜城便又出去了。
问棋拿过李夜城手里的药,一口一口来喂着她,不解问道:“姑娘,侯爷确实对您很好。”
好吗?
似乎是好的。
她喝完药,重新躺回榻上,与李夜城沙场驰骋的回忆,纷纷扰扰涌入她的脑海。
李夜城曾为她挡过刀与剑。
鲜血顺着他黑色的盔甲不住往下淌,她脸色骤白,有些握不住掌心的长剑,李夜城只是抿着唇,抬手将插/在身上的长剑拔出,随手扔在地上,而后面色平缓对她道:“我无事。”
关外的夜很冷,滴水成冰,身上的盔甲冷如霜,她坐在篝火旁,双手轻轻按压着小腹。
李夜城的战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他走到她身边,随手解下他的披风,披在她肩膀上。
火光将他英气逼人的脸照得微红,他曲拳轻咳,面上似乎有些尴尬,低声道:“这几日,你注意保暖。”
李夜城并不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恰恰相反,幼年的经历,让他生了一颗细心且敏感的心。
他能从她极力掩饰的动作推断出她的小日子,会在那几日格外关照她,甚至还会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包红糖,让她的亲卫煮给她喝。
她捧着红糖水,披着他鲜红的披风,看着篝火对面面色微尬眸光幽绿的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李夜城是一口枯井,一旦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但她从不后悔。
遇到李夜城,喜欢李夜城,是她一生中最为幸运的事情。
最初的喜欢是对于父亲无言的反抗,最后的钟情,是因为李夜城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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