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90、第 90 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第九十章

    李斯年与程彦对视一眼, 从彼此眸中看到了疑惑。

    月下香,是他记事起便开始用的一款熏香。

    调弄熏香的方法并不是凌虚子教他的。

    凌虚子很忙,时不时要闭关,除却教他一些东西外,甚少与他相见,只扔给他一堆书, 让他自己去琢磨, 遇到不明白的问题时, 便记录下来,等下次去见凌虚子的时候, 再问凌虚子。

    月下香,是母亲最喜欢的香。

    母亲虽然喜欢, 却不知道如何调弄, 他便自告奋勇,说自己学了来,以后制香母亲。

    母亲很开心, 摸着他的头, 说她很是期待。

    可月下香上古便失传了, 他翻遍了古籍,也不得其法, 后来问了凌虚子, 凌虚子丢给他一本书,书里并没有记录如何调制月下香,只是有着各种香料相生相克的知识。

    他便从这些相生相克的文字中, 慢慢悟出来了月下香。

    年幼的他终于调出了月下香,兴冲冲地等着母亲的到来。

    那日他等了许久,才等到母亲,母亲神情有些恍惚,与他说话总是心不在焉的,甚至连他身上用了她最喜欢的月下香她都不曾闻出来。

    他知道自己与父亲的身世颇为敏感,拖累母亲被家族不喜,从几乎能与天家公主持平的金尊玉贵的世家女,成了进宫一次都非常困难的普通女子,与他一样,受尽世人冷眼。

    他以为母亲受了旁人奚落,面上便带了几分来,便没有说月下香的事情,只想尽一切办法哄母亲开心。

    可母亲却再也没有开心起来。

    越发哀愁,也越发消瘦,他身上带着月下香的清幽香气,母亲也不曾发觉,他调制出月下香的事情,自然没机会向母亲说出口。

    后来母亲死了,消息传来时,他打翻了手中调制着的月下香。

    他一连数日没再去碰月下香。

    某日他想把关于月下香的东西全部丢了,然而当熏香点燃,遗世独立的香气萦绕在他身边时,他突然又有些下不去手。

    最后他终究没将月下香丢了。

    日日用着,就好像母亲仍在他身边一样。

    李斯年轻啜一口茶,去年梅花上的雪水冲的茶带着浅浅的梅的清香。

    李斯年抬眉,平静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郑公,淡淡道:“此香是我自己所调制。”

    郑公眉头深皱,拧成一个川字,道:“据我所知,月下香失传多年,无数人想寻月下香而不得其法,你自幼养在三清殿,怎会调制这般珍贵的熏香?”

    说到这,郑公声音微顿,试探着道:“可是你的师父凌虚子仙长传授于你的?”

    李斯年眉头轻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道:“此香虽然珍贵,但并非不可得。”

    “亡母颇为喜欢此香,我年幼之际,为哄亡母开心,寻遍了古籍,试遍了千种方法,终于成功调制出月下香,并非他人所传授。”

    郑公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宁王再怎么被天子猜忌,但终归是天家子孙,他死去的时候,自有天家宗正检查尸首,查明死因,记录在案。

    他虽然因宁王娶谢家女的事情对宁王极度失望,但当宁王被大火烧死的消息传来时,他心中还是生了波澜,派心腹之人去查看宁王的尸首。

    他不相信,那般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竟然死在了女人手中。

    可心腹看完之后来报,说宁王的的确确死了。

    他仍是不信,冒着风霜,亲自去了宁王与谢家女住的宅院。

    大火将每一处都舔尽了,那个清凌盛气的俊美若天神的男子,被烧成了一团黑炭。

    他不相信那是宁王尸首,直到宗正从辨不出模样的尸体上找到一枚玉佩,擦去玉佩上的焦灰,将玉佩交到他手里。

    他摸着灼手玉佩,终于信了宁王的确死了的事实——这枚玉佩是梁王传下来的,代表着梁王一脉的身份,宁王往日里爱重得很,哪怕丢了性命,都不会将这块玉佩丢了。

    宗正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郑公,节哀。”

    他将玉佩还给宗正,一言不发离开。

    天空中飘着小雪,街边似乎有女子低低的哭泣声传来,他淡淡瞧去,是宁王娶的妻子,谢家女。

    他看着谢家女哭到不可自制,丝毫没有世家女们悲喜不乱分寸的从容,他冷笑一声,讥讽道:“你杀死了他,还会为他伤心?”

    他在来的路上,听心腹向他说了宁王的死因,说是宁王这年间与谢家女的感情出了问题,火是谢家女放的,为的是烧死宁王。

    宁王虽然是天家之后,寻常人害他便是藐视天威,要株连三族的存在,可天子日日盼着宁王早死,谢家女又出身谢家,哪怕因嫁了宁王被家族不喜,谢家也不会任由宗正依法处置,要了她的性命。

    故而宗正应付了事,胡乱处理了宁王的死因。

    可宁王那般聪明的一个人,谢家女心思又浅,以他的精明,怎会不知谢家女要杀他的事情?

    宁王是自愿死在谢家女手上的。

    郑公道:“愚不可及。”

    也不知这一声愚不可及,是说宁王,还是说郑家女。

    谢家女听此一怔,哭得更凄凉了。

    往事涌上心头,郑公有一瞬的恍惚。

    那个女人害死了宁王,竟还喜欢着宁王最爱的月下香?

    当真是不知所谓。

    郑公垂眸饮茶,道:“你的母亲喜欢月下香?”

    李斯年颔首,敏锐地捕捉到郑公敛去的眼底的嘲讽之意。

    “听郑公之意,郑公也颇为喜欢月下香?”

    程彦问道。

    郑公道:“倒不是喜欢,而是闻到这个香,便想起一位故人来。”

    程彦看了看李斯年,又问道:“敢问郑公,那位故人是?”

    郑公的目光落在李斯年身上。

    李斯年像极了死去的宁王,只是少了宁王华满京都的年少锐气。

    宁王更是像一把出鞘的剑,清凌凌的盛气似骄阳,望之能将人的眼灼伤。

    而李斯年更为内敛温润,身坐轮椅,肩披雪白狐皮大氅,微露着积冰色的衣角,清风拂面,飘飘然若九天之上的谪仙。

    郑公便收回了目光。

    面容再怎么像,气质却浑然不同,而芯子里,更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早就死了,死在漏洞百出的手法上。

    郑公道:“李郎君的父亲,宁王殿下。”

    程彦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去看李斯年。

    李斯年虽然极少向她提起自己的父母,但从那些只字片语中,她也能感觉得到,李斯年生平最恨的,便是自己的父亲。

    而今他最喜欢的熏香,竟是他的父亲也喜欢的,恨屋及乌的情况下,只怕李斯年连带着将自己身上用惯了的月下香也一并恨了去。

    程彦的声音变了味:“宁王也会制月下香?”

    郑公含了一口茶,道:“不错。”

    “他虽然会制月下香,但不大用香。”

    程彦听此,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喜欢用香便好,若是宁王身上也带着月下香,以李斯年对宁王的讨厌,联想自己身上的月下香,只会恶心到不行。

    郑公的声音仍在继续:“他喜欢将香送人。”

    “当年他便是用一盒月下香,叩响了郑家的大门。”

    听到这,程彦面色有些古怪。

    宁王喜欢送人月下香,而李斯年的母亲最喜欢的便是月下香,这月下香,大抵是宁王送与李斯年母亲的定情之物。

    李斯年的母亲爱极了月下香,宁王又会制香,然而李斯年的母亲身上却无月下香可用,由此可见宁王对李斯年母亲的态度。

    若是真心爱极了那个人,又怎会连三五枚月下香都不愿意赠她?

    程彦忽而有些明白,李斯年对宁王的刻骨恨意——宁王是负了谢家女的。

    东风吹又来,撩起李斯年鬂间未曾束起的发,他肩上的狐皮大氅随着东风轻轻摆动,越发衬得他身材消瘦,遗世独立。

    是遗世独立,便是孤寂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程彦很想抱抱面前永远冷静自持的少年。

    程彦伸出了手,丝毫不顾忌屋里仍有着郑公林修然与郑余三人,将李斯年的手握在手中。

    李斯年的身体并不算好,体温也比寻常人低上一些,到了寒冷冬日,他的手永远是凉的。

    程彦紧紧握着李斯年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将他一贯微凉的手指暖热。

    李斯年向她看来,她回以灿烂小脸。

    窗外积雪自梅花上滑落,无声落在地上。

    腊雪红梅,乃是冬日里最美的场景。

    李斯年映着雪景,眼底的雾霾慢慢淡去。

    李斯年与程彦关系的亲密并非秘密,在座众人无不知晓。

    但知道是一回事,当面看到二人手拉手是另外一回事。

    郑余长眉轻动,心中念了一句年轻真好。

    林修然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心中直说程彦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若他林家的女儿在此,断然做不出这等丑事。

    郑公见二人手指交握,眼底却是含了一缕笑意。

    这便对了。

    上天终于垂怜了他一次。

    李斯年像极了宁王,却也不像宁王,他有着与宁王一样的经天纬地之才,也有着与宁王一样的儿女情长,却没有宁王的被情所困,断送未来,断送身家性命。

    李斯年身边的安宁翁主,是他人生路上的启明灯,安宁翁主在,李斯年便永远不会意志消沉,如宁王一般,一世英名,毁于女人之手。

    想起宁王,郑公一声叹息。

    屋中一时无话,郑公静默片刻,又问李斯年:“敢问郎君,这个月下香,当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并无他人指导?”

    他总觉得,那个心有丘壑、不甘庸碌一生的宁王,而今还活着。

    李斯年眸光轻转。

    怎会没人指导?

    凌虚子丢给他的那本书,虽没有月下香的调制方法,却告诉了他各种香料的相生相克,让他从中悟出了调制月下香的法子。

    李斯年想起前几日凌虚子交代的话,让他不要在见郑公的时候使用月下香。

    凌虚子,月下香,宁王。

    李斯年眸光骤冷,便感觉到掌心程彦传来的温度。

    温暖,阳光,似乎还带着程彦身上特有的甜香。

    李斯年垂眸,敛去眸中冷色。

    李斯年再抬头,眸中已恢复往日的风轻云淡,浅浅一笑,对郑公道:“并无他人指导。”

    若凌虚子是假死偷生的宁王,那他丝毫不介意让他再死一次。

    郑公面上满是失望之色。

    郑余见了,起身给郑公添茶,唤了一声:“父亲。”

    郑公回神,接过郑余递过来的茶。

    罢了,都过去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宁王辜负他至此,让他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他又何须对他的生死执着?

    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李斯年的身体。

    杨奇文认罪伏法后,李斯年之名传遍天下,经此一事,他知道李斯年的能力丝毫不压于其父宁王,他又是活了近百年的人,眼光最是毒辣,与李斯年相处的这会儿功夫,他便瞧得出来,李斯年隐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再怀疑李斯年有没有能力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大夏,他只怀疑李斯年的身体,能不能够走得上那个位置。

    郑公看向李斯年的目光向下,打量着他被衣摆盖着的双腿。

    如今虽是正月初春,可凛冬的寒气尚未散去,世人衣着颇厚,李斯年也不例外,又加上他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郑公瞧了半日,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郑公捋了捋胡须,问道:“郎君这双腿,可是天残?”

    若是天残,那便坏了——下半身都没知觉了,如何行得了那种事情?

    一个生不来孩子的男人,纵然他举郑家满门之力扶持,众多朝臣也不会让李斯年走上那个位置。

    身为天子,最重要的不是出身,甚至不是能力,而是身体。

    天子无后,国本不稳,社稷动荡,民心不安,而大夏,又是一个夺嫡极为惨烈的王朝,一个没有子嗣的天子,远比一个平庸的君主带来的危害还要多。

    郑公看着李斯年的腿,眉头深皱。

    不止郑公紧张着李斯年的腿,郑余与林修然更为紧张。

    当年的长公主留李斯年一命,除却凌虚子的相保外,还有另外一个颇为重要的原因——李斯年是个残疾,自小便要做轮椅的那种。

    没有子嗣,便没有未来,更掀不起什么风浪,梁王一脉与谢家人的血液,迟早要断在他手里,长公主自然乐意卖凌虚子这个情面,尽屠谢家满门,却留下了李斯年。

    而天子李泓之所以同意程彦与李斯年的婚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程彦与李斯年生不来孩子,没有孩子,哪怕争来了皇位,百年之后,还是要将皇位传给李泓的后人。

    既是如此,李泓何不成全了程彦与李斯年,自己落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还避免程彦另嫁他人,与夫家联合,成为皇权的隐患。

    李斯年的眸光扫过众人关切的面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腿。

    而后轻轻一笑,从轮椅上起身,在众人满是惊讶的目光中,在屋内缓缓度步。

    天残是不可能的,他还想与他的小翁主生上三五个孩子,有像小翁主的,有像他的,有像他们二人的。

    他的小翁主在笑,孩子们在闹,他垂眸浅笑,听着窗外的枝头鸟叫。

    李斯年道:“坐轮椅,是凌虚子要求的。”

    想起他相处了十几年的凌虚子很有可能是他那假死偷生的父亲时,他眸中便闪过一抹不虞之色,声音也带了几分春日的寒气:“我为梁王之后,不被天家所容,身上又流着谢家人的血,只能出此下策。”

    林修然松了一口气,捧起桌上郑余沏的新茶,一饮而尽。

    郑公捻了捻胡须,颇为欣慰,道:“如此甚好。”

    郑公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