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哪里救了我?”
“城郊的乱葬岗。你被一个草席子卷着扔在坟堆里,俺瞅着还有口气就背回来了。你是不是被夫家赶出来的?咋人没死就给扔了呢?连口棺材也不给。”
燕不离有些奇怪,忠洲离九龙窟距离不短,一定是有人出手相救。可如果当时江莫愁还有一口气在早就被正道中人灭口了,若是鬼门之人救了她,为什么又丢弃在乱葬岗呢?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附体到江莫愁身上?是不是逆转乾坤出了什么问题?
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决,但当务之急是恢复功力,再另行找人想办法。
被子里的女人利索的爬了出来,在破庙里盘膝而坐,凝神静气开始吐纳......
老乞丐不敢打扰,安安静静的蹲在旁边。口水无声,岁月静好。
一炷香后,燕不离崩溃了。
魔门心法和正道不同,真气运转的方式也大相径庭,他撞了好几堵南墙才发现江莫愁竟然封住了自己一半的穴道!
也就是说在九龙窟对决当日,这女魔头只用了一半的功力来对付自己,而且死到临头都不肯解开封印,反而选择了禁密之术。最终倒行逆施,魂飞魄散......
——“莫愁亦是愁,愁思化江流。江断愁不断,断者将莫愁。”
断者......江莫愁。
燕不离睁开眼,额上冷汗淋漓。
原来九龙窟洞底对决那日,江莫愁不是来应战的。
她是来自杀的。
和喜爱在公众活动里露脸的正道雄杰不同,魔道的首脑们通常是半遮半掩、低调神秘的画风。比如池月,职位鬼门宗主,出身无人知晓。年龄猜不到,性别看着办,爱好宅到死,吃饭没节操。
他常年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鬼门宗的核心领地,准确的说就是碧落谷中,黄泉殿里,从卧房到饭厅再到密室总共三个巴掌大的地方。
有点志向的蜗牛都比他有追求,起码也换三室一厅的壳了。
懒癌晚期固然不幸,脑壳有疾才是没救。池月当初打着甩手掌柜的算盘上位,却憾然发觉门下跑堂的小二委实不够。于是池宗主“大发慈悲”的收养了一群孤儿,偶尔抛点儿食,扔几本秘籍......
这群孩子也是命硬,不仅没被饿死玩坏,还像小狼犊子一样长得茁壮。看到弟子们成人的成人,成狼的成狼,池老魔也就放心了。他迫不及待的将一干事务抛了出去,交由其中最出色(最能吃苦耐操)的四人照管。
鬼门之中,戒度森严,等级分明,宗主座下设有法尊。
许是池月觉得碧落谷属木,五行当中,水润木生,是以给弟子赐名一个比一个水。四大法尊更是以江河湖海为名:首尊江莫愁、高尊河不醉、中尊湖澈丹、末尊海上飞。
除了江莫愁,另外三只外出任务从不报全名......
首尊是鬼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再加上那一人又是个不管事的,所以从实权意义上讲,江莫愁是魔道头号人物。而按江湖威望上说,她十八岁时连斩九大门派高手,霸占武林悬赏榜首五载有余。再就杀人数量上看,她手下的亡魂多到投胎都得摇号。
就是这样一名经验丰富操作一流的女魔头,竟然栽在了正阳宫燕不离手中......一个靠关系混到首席的弟子,出道不过两年的毛头小子。
所以九龙窟传来消息时,鬼门众弟子连带看门的狗都不信。
但不信归不信,该禀报也得禀报。一想到要面对那位只在饭点露面的宗主大人,湖澈丹深深的蛋疼了。
碧落谷,黄泉殿。
秋风携着桂香,拨碎一池月光。
穿着玄色轻袍的人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瓷碟中金黄如玉的桂芝卷。
每年仲秋时节,后山的月桂树便会开出漫山遍野的金色花海。江莫愁喜欢连夜将花采下,阴干后装在黑陶罐里,再用桂花蜜封存起来,等到中秋佳节那天便能做出香甜可口的佳肴。
碧落谷的刘厨子还记得,这位女魔头第一次做桂芝卷时,那双杀人如麻的手在案板上支左诎右,显得格外笨拙。却干净如玉,沾满桂香。
银筷在青瓷碟的边缘轻轻顿了顿,池月问道:“还有吗?”
河不醉到塞外收拾那群不交保护费的沙匪去了,中尊湖澈丹和末尊海上飞本来一直闷头站在殿外,突然听到宗主出声还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有有有,厨房那里还蒸着,马上出笼!”
“她做的,还有吗?”池月吃的是几天前剩下的桂芝卷,江莫愁过完中秋便出谷去九龙窟赴战约了。
中尊小心翼翼的说道:“宗主节哀,江首尊她...已经不在了。”
池月笑了,长眉舒展如裁柳:“你又在扯淡。”
湖澈丹立刻九十度垂下头。海上飞本来伸着脖子想说一句,被他狠扯袖子拽住了。
夜色渐浓,烛影摇曳。黄泉殿里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死寂。
就在两位法尊心惊胆战、汗湿重衣的时候,座上的玉面阎罗终于开了金口,语气冰冷:“桂芝卷怎么还没好?”
湖澈丹、海上飞:“......”
又是两碟美食下了肚,结果把宗主大人吃齁了,赶紧又灌了一壶桂花酿,总算混了个酒足饭饱。池月放下酒盏,站起来晃悠悠的迈出了黄泉殿。
“咣当。”两只法尊的下巴齐齐落地。
要知道这死宅男已经快二十年没走出过他的神之领域了!
“糟糕,宗主受刺激过重,是不是疯了?”海上飞问道。
湖澈丹没空答茬,他双手捂裆,踩着小碎步跟在池月屁股后面喊着:“宗主您慢点!小心脚下,前面是荷塘......诶呀那边是悬崖!”
秋风飒飒,玄袍猎猎,池月袖手立于崖上,整个人几乎要融化在漆黑的夜里。
“中尊听令,点齐五百人马,明日随本宗下山去北蜀,冰心阁的债也该收了。但愿......那老东西还没死。”
“属下遵令。”
“顺路......”池月淡淡合上眼,“把正阳宫端了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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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俺今天买了肉饼,还偷了一个鸡子!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燕不离被老乞丐的聒噪吵醒,已经懒得和他纠正称呼了。
反正现在既废也瞎,有个人乐意伺候他吃喝就忍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肉饼要能屈能伸。
“打听到了吗?听春雨的阿萝姑娘?”
“唉,人家没让俺们进门,条子递进去了,你那位阿萝妹妹一准儿能瞧见!”
燕不离道了声谢。
他现在不敢随意和以前的朋友联系,毕竟都是正派弟子,哪个瞅见他顶着江莫愁的脸肯定都是刀剑招呼,还不如找找不通武功的红颜知己,起码小命得保。
“唉,客气啥!都是自家人!”老乞丐递过来一张肉饼。
某人很忧郁:“大爷啊,虽然说这个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我那个...情况特殊,真不能嫁给你。”
“咋了?你是不是嫌老头子穷?”老乞丐昂起头来。
“那不能!”
“嫌我老?”
“也不是。”
“我丑?”
“没事我瞎。”
老乞丐不乐意了:“那你说咱俩有啥不合适的?”
性别不合适......燕不离心里碎碎念。
“大爷,我是江湖中人,仇家遍天下。现在又双眼俱瞎,武功全废,实在不想拖累您啊!”
“谁敢来俺就用打狗棒给他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