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溪流从山门涌出,沿着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下。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下去,数不清的敌人冲上来,柳惊风擦了把脸上不知是谁的血,提剑入了正阳殿。
他进来的时候宫主岳天启和夫人正坐在上首,俩人手里拿着各种木料,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什么。
“师父......前殿那里快顶不住了!”
“哦,前殿也顶不住了啊。”岳天启抬了抬眼,“正好风儿你也来选选,棺木你喜欢黄柏的还是紫桐的?”
柳惊风:“......”
“或者你喜欢火葬?”
柳惊风深吸口气道:“师父,我们不是已经发出信号了吗?为什么援兵还没到?”
“不会有援兵的。”岳天启深深望向他,“你还不明白吗?从来就没有援兵。”
“您、您是说我们被......?!”
“风儿啊......”岳天启摇摇头,眼角露出深刻的纹路,“当你决定做一枚棋子的那天起,就要有成为弃子的觉悟。”
柳惊风颓然跪倒。
又一个浑身是血的弟子跑进来禀报:“宫主,前殿破了!他们......他们冲正殿杀来了!”说完就地一扑,干脆利落。
柳惊风抬起头,哀求道:“师父,魔道人多势众,要不我们先避一避?”
“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岳天启摆摆手,苦笑道,“你带着卓儿她们从后山逃吧,池月也许会放过你们,但绝不会放过老夫。”
“师父!要走一起走!”柳惊风凄然哭道。
“麻痹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工夫演戏?!”岳天启板起脸,一脚把他踹翻,“还不快滚!”
“师父!”
“——滚!”
柳惊风从地上爬起来,含泪磕了三个响头,提剑奔了出去。
马不停蹄的滚,是他能办的最后一个师门遗命......
海上飞带着人杀进来时只看到一片火海,熊熊烈焰卷着浓烟吞天蔽日,将整幢宫殿烧成了红色的炼狱,映亮了头顶沉默的苍穹和每一张麻木的面孔。
岳天启*而死,少数门人弟子逃离。共计三百七十五具尸体,被尽数投入火玚。
一派传承,百年荣华,皆作灰飞。
一夜鬼月遮天,人间再无正阳。
消息传开,举世震惊。
那个快被江湖遗忘的魔道阎王终于出手了。他不动则已,一动覆天。一出手就打开了鬼门关,带来一场武林浩劫。
正道各门派纷纷跳了出来,对池月这种丧心病狂手段残忍的报复行为表示严正谴责和强烈抗议,魔道中人则是欢欣鼓舞奋起反击。
双方从口水仗升级到局部冲突,从街头斗殴发展到规模火拼,矛盾越演越烈,眼看第三次正邪大战即将爆发......
而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此时正悠然坐在一间古朴雅致的竹坞里,美滋滋的吃着一盘盐焗兰笋。旁边还有个童颜鹤发的老神仙,凄凄惨惨的抹着泪珠道:“格老子的,金丝兰笋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就这么让你......你、你给我留点!”
池月咽下最后一口兰笋,砸吧了两下嘴:“咸了。”
乐千秋不干了:“十年就产半斤啊!你特么敢不敢吐出来?!”
池月吐了一口。
乐千秋死死瞪着他。
“这菜真有点咸。”池月放下痰盂,“你瞪我干嘛?”
“那是老夫的茶壶......”
“哦,不好意思。我还纳闷你家痰盂怎么这么讲究,搞个青莲大师的绝品。那你还要吗?”
“不要了。”
“那送我了,谢谢啊。”
“......”乐千秋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池月,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总比你这种脸皮随时间无限增长的强。”
乐千秋瞪了他一眼:“哼!老夫知道你今天是来干嘛的,可我的答案和二十年前一样:不、可、能!”
池月笑了笑。
融融的日光从竹窗的缝隙里透过来,在深红的梨案上刻下一道道金色的伤痕。
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温暖的午后。他沐浴阳光,却浑身冰凉。
“乐阁主误会了,本宗今日所问,并非当年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