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贾赦心里不禁黯然,纵是他知道贾珠死的早,可也没想过这么快便要没了,先前明明太医还说,只是身子虚,要吃药,哪想着才一会工夫,便不成了。
这么一想,贾赦忽觉出些不对来,只问着那婆子道:“大夫说的,哪个大夫说的,请了王太医过来没有?”
那婆子被贾赦盯出了一身冷汗,只忙回说道:“请的是给大奶奶诊脉的李大夫,王太医先前回去了,二老爷说,珠大爷已是不中用了,何必再劳累王太医走一趟,便没有命人去请。”
贾赦听了,冲口而出便是一句:“糊涂!”
说着,忙命人拿了他的帖子去请王太医过来,也不待更衣换鞋,只拿了件大氅胡乱披上,便急匆匆带着人往贾珠屋里去了。
还没进门,便听得哭声震天,屋里的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忙乱不休,竟还有拿了白布白灯笼的,瞧那摸样儿,怕是只差着披麻立幡了。
看得贾赦火气直冒,恨不能打眼里喷出火来,指了个婆子便问道:“珠儿还没死呢,你们这般作态是作什么,是不是怕珠儿活长了碍你们的眼去。”
那些丫鬟婆子唬得跟见了老鹰的鸡崽似的,抖抖索索了半天,才挤出话道:“大夫说大爷已是没指望了,二老爷让我们先治备着,免得慌了手脚。”
贾赦听了,又气又怒,贾政这当老子的,平日不操心,这时候倒上起心来了,这是生怕贾珠活的长了不是,这做的是什么糊涂事情。
偏贾赦当下又不好发作,只叹了口气,拂袖便往贾珠屋里去了。
待得进了屋了,只见着贾珠躺在床上,唇无血色,气息也微弱不堪,贾母坐在床边,哭的是死去活来,贾政并着一个很有几分眼熟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气不止。
贾赦定神瞧了瞧,认出那人是王子腾,忙上前见了礼,又问着贾政道:“先前太医不是说不要紧么,怎么才一会儿,便凶险起来了,珠儿媳妇可知道了?”
贾政摇头长叹道:“这都是天意,都是我命里无福,才祸及子孙。”
说着,眼里便滚落两行泪来,默然垂泪不语。
贾母听得贾赦的话儿,越发如刀割心一般,只捶着胸口,一发大哭道:“都是我老婆子多嘴多舌,阎王该收了我去,为何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珠儿,珠儿,我的孙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媳妇才有了身子啊,你这一合眼,你倒是痛快了,丢下她们孤儿寡母啊,在这世上怎么活啊……”
哭着哭着又不免骂起贾政来,只骂道:“珠儿若有个万一,我只问你要命,都是你素□□着他念书,逼着他求功名,生生把身子都熬坏了。这下好了,遂了你的愿了,你怎么不把我也一并儿逼死了去。”
贾政听得心酸不已,拿袖子抹了抹泪,好半晌儿,才对着贾赦说道:“珠儿病成这样子,我也不敢让他媳妇知道,只让了他母亲过去陪着,好歹得了确信儿再说罢。唉!”
贾赦听着,眼里不免也湿润了几分,当下只劝着贾政道:“珠儿是有福气的,这只是一时凶险,我已是命人去王太医过来了,王太医最是妙手回春的,想来定能保着珠儿无事。”
贾政闻言,只含泪叹道:“如今已是这样了,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只由着他去罢。”
贾政这话方落,贾珠便睁开眼来,眼珠子木木的看向贾赦,缓缓说道:“大伯,别费心了,我怕是熬不过去……只是心里有事放不下,我母亲糊涂……日后这管家的事儿,还是烦劳婶娘罢……”
一语未结,贾珠便又有些喘不过气,眼珠子瞪了瞪,旁边的丫鬟婆子忙上去,替贾珠捶背揉胸,贾母也停住了哭,只拉着贾珠的手,唤着贾珠的名儿,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濡湿了身上绣着福寿双全的青色缂丝褂子。
贾赦听着贾珠这话,心里越发酸楚,只是方欲言语,林之孝便忙忙的领着人进来了,只回道:“王太医来了。”
屋里的众人闻听王太医来了,当下也顾不得避让,只忙让王太医上前为贾珠把脉。
王太医一路赶得匆忙,只擦了擦汗,伸手按了按贾珠的脉,便沉着脸儿问着府里的人道:“先前我不交代了要静养么,怎么又急怒攻心了,这病可教我怎么瞧,华佗再世只怕也没药治的,更莫说我这等庸医了,府上还是另请高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