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七天,南平王府下了聘礼,系着大红花的一百二十八抬箱笼直接抬到了沈家。箱笼里,金银珠宝、头面首饰、绫罗绸缎、古玩玉器样样俱全,另外还有津州海港六间铺子、两座宅子的房地契,合计值银八万八千两。
看到那么多宝贝,沈老太太第一个红了眼,南平王府下聘礼的人还没走,她就亲自带下人来抢,非要把这些聘礼都抬到吉祥堂。真月乡君又哄又劝,好话说尽,想阻止沈老太太,不但没起到作用,还挨了骂,又被吴氏奚落了一顿。
真月乡君没想到沈老太太这么不可理喻,气得翻了脸,呵令她的下人与吉祥堂的人对峙,又让人把沈慷从衙门叫回来,才阻止了沈老太太荒唐的行径。沈老太太撒泼打滚,又哭又闹,也不知道沈慷跟她说了什么,她才气乎乎回去了。
沈荣华反复翻看礼单,一言不发,沈老太太是什么德性,她太清楚了。江阳县主既然委托真月乡君替她备嫁,聘礼怎么安置,该由真月乡君做主。且不说真月乡君秉性怎么样,有谨亲王府压着,除了沈老太太这蠢货,别人都会顾忌几分。
“大伯母,让你为难了。”沈荣华冲真月乡君歉意一笑,没多说。
真月乡君叹了口气,问:“一直是这样?”
“没错,几十年了,没改变,更没长进。”
“真佩服咱们家老太爷,难怪他能做十年内阁首辅,能容这样的妻子,定能容天下。”真月乡君的嘴角挑起轻蔑,对沈阁老又鄙视又佩服。
沈荣华讥讽一笑,没说什么,对于沈阁老,她无话可说,也不想评价了。
“荣华,这些聘礼怎么安置?”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还请大伯母全权做主。”沈荣华想了想,问:“大伯母,是不是成亲那天女方抬到男方的嫁妆要比男方的聘礼少几抬才好看?”
“听说南边是这个习俗,我们北边没这忌讳。”真月乡君停顿片刻,问:“你要把南平王府抬来的聘礼反过去做嫁妆吗?那也要有改动,尤其要改礼单。”
沈荣华笑了笑,说:“大伯母真是聪明人,我刚想到,你就说出来了。我父亲母亲到西南省赴任走得急,没给我仔细准备嫁妆,只给了银子。我想把南平王府给的聘礼适当添补调整,直接抬到南平王府做嫁妆,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真月乡君点点头,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太抢眼,我看添补就算了,你想减掉哪些,回头让人给我写一份单子,也方便整理你的嫁妆清单。”
“我看了嫁妆清单,有二十八抬装的是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我想把这些抬到芦园去。我再加十八个箱笼,装新鲜的瓜果和暖棚里栽种的鲜花,再与余下的一百个箱笼一起抬过去。这样一来,我就有一百一十八抬嫁妆,正合适。”
“好,就让你说的办,等你整理好了,给我一份清单。”
又和真月乡君商量了几件事,沈荣华回了怡然居,看天色还早,她想休息一会儿。虽说沈家已分了家,真月乡君当家,公中对她的供给优厚及时,她在怡然居住得也不错,可她总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真要办成亲这样的大事,没有父母在身边,她必须依靠沈家,看那帮人的嘴脸,一想起这些,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姑娘,奴婢昨天听一个小丫头跟鹂语说孟家姑太太带表小姐来了,奴婢没听清楚为什么事而来,再问鹂语,她先是否认,后来就不说话了。”雁鸣帮沈荣华卸掉钗环,见沈荣华对她的话没什么兴趣,也就沉默了。
沈老太太的小女儿沈忺嫁到了江东孟家,孟家也是两朝旺族,沈忺所嫁的这一房虽是旁支,但她的丈夫孟庆元很提气,现在都是江东省建州府的知府了。沈忺是很骄纵的人,嫁得又不错,一向很高调,她的女儿孟兴华也跟她一样。可她们这次来沈家,却没闹出大动静,她们能安分,倒是很难得。
沈荣华沉默了许久,才说:“让人找鹂语回来,我们回芦园。”
雁鸣吩咐一个小丫头去找鹂语,又倒温水给沈荣华净面,“一晃眼,初霜姐姐都走了快两个月了,奴婢还真想她呢。几年前,姑娘身边就初霜姐姐、鹂语还有奴婢伺候,那时我们三个很好,姑娘的日子过得简单安静。现在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初霜姐姐走了之后,奴婢感觉和鹂语不象以前那么亲近了。”
二皇子去西南省上任,就带津州府的卢知府到西南省任职了。卢知府最看好方逸,一再游说方逸与他同去,即使方逸没有功名,也能得一官半职。方逸动心了,又来游说初霜,初霜自是愿意跟方逸一起,两人就决定一起去西南省。
初霜一走,沈荣华就少了一个得力干将,但仍支持她跟方逸去见见世面。又赏了她身契,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委托卢知府和陆夫人一到西南省就给他们操办婚事。转眼间,初霜走了快两个月了,再相见,还不知要等上几年。
“慢慢就会适应,人都是这样,一开始经历挫折,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过去了,也就习惯了。”沈荣华凝望窗外,喃喃出语,象是在安慰雁鸣,又象是在安慰自己,“初霜走了,现在也该和方逸成亲了,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她。你和她同岁,等办完我的事,我就安顿你,明年也该轮到鹂语了。”
雁鸣脸红了,又见沈荣华面露惆怅,赶紧岔开话题,说:“老太爷出孝大祭那次,孟家姑太太头天才来,大祭第二天就走了,比贤妃娘娘还匆忙。自那次走了,她这段日子都来三次了,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以前可是很少见她。”
沈忺的丈夫孟庆元幼年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长大,对其母极为孝顺,严令沈忺必须听婆婆的话,不得违抗顶撞。孟老太太极有教养,她的父亲曾做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后来犯了事,父兄都被罢官流放,他们一家也被赶出了京城。
孟老太太虽说规矩严格,却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些年她们婆媳相处还算融洽。只是孟老太太最看不起沈老太太的作派,不愿意让沈忺跟沈家来往,怕影响了沈忺儿女的名声。建州府距离津州不远,沈忺却很少回娘家,就是这个原故。
听说沈忺这段日子接连回娘家几次,后来两次都带了女儿孟兴华,沈荣华也没在意。她自己成亲在即,想起来就烦躁不堪,哪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
沈荣华主仆回到芦园,天已蒙蒙泛黑,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她让人把那二十箱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抬到浣翠居,交给替她打理私库的林家旧仆浅墨。又让李嫂子腾出十八个箱笼,等她出嫁前一天,挑拣最新鲜的瓜果鲜花装满,送到沈家。
“姑娘,眼瞅着还有六天就到日子了,嫁妆准备好了,这送嫁和陪嫁的人也该定来了。”流苏见沈荣华面露迷茫,掩面哽咽道:“姑娘就是给南平王世子做侧妃,也是有体面的,成亲是大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太太不在京城,把什么事都交给大太太安排,沈家又分了家,大太太能对姑娘的事尽心吗?”
“大太太已经尽心了。”沈荣华知道流苏是好心,可受不了她哭哭啼啼,赶紧安慰道:“妈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我们提前准备好,告诉大太太就行。”
流苏擦了擦眼泪,说:“姑娘不如把周嬷嬷、华嬷嬷流丹、沪菊、浅墨和冼净还有二山嫂子都叫来商量一番。我们这些人都是林家的旧仆,别人是不是忠心姑娘,奴婢不敢说,但我们这些人绝对靠得住。周嬷嬷和华嬷嬷都是经过大事的人,我们提前做些安排,再告诉大太太,有了预备,也不会和她冲突。”
沈荣华点点头,说:“妈妈去叫她们吧!我们是该商量一下。”
嫁给唐璥做侧妃是被逼无奈,但走到了这一步,备嫁也该仔细,不能有任何错漏。不管她是不是乐意,出嫁都是大事,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流苏走到门口,又回来了,跪到沈荣华脚下,说:“奴婢还想求姑娘一件事。”
“妈妈快起来,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沈荣华见流苏跪地哭泣,不起来,就去扶她,“妈妈是我的奶娘,只是这些年没在我身边,关系就生疏了。我常跟周嬷嬷说我很羡慕其他姑娘有奶娘照拂,一心一意地帮衬。林家旧仆回来,妈妈又来伺候我,转眼也快三年了,我信任妈妈,妈妈跟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难得姑娘信任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才来求姑娘的。”流苏饮泣几声,才说:“苏茗比姑娘年长一个月,别说比姑娘,就连雁鸣和鹂语的一个小指头都跟不上,整天傻乎乎的,让干什么干什么,直到现在还是个二等丫头。”
沈荣华暗暗皱眉,见流苏又哭又跪,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嫌她女儿苏茗还是二等丫头,等级太低,“妈妈怎么想的,跟我直说就是。”
“姑娘嫁给南平王世子,就是侧妃,也该有足够的排场。奴婢寻思姑娘身边应该再添两个一等大丫头,山竹和蛇青在京城,不陪姑娘出嫁,山芋山药又是护卫丫头,只保护姑娘,不伺候姑娘。现在真正伺候姑娘的一等大丫头就雁鸣和鹂语,还有几个二等丫头。奴婢想跟姑娘求恩典,把苏茗提成一等,再另添一个。”
山竹和蛇青都是连成骏给她的丫头,除了保护她,也能贴身伺候。沈荣华要嫁给唐璥,她们不知实情,都很不乐意,就都留在蒲园,不来给沈荣华送嫁了。
“好,就把苏茗提成一等,妈妈再忖度着添一个,以后这样的事你安排就是。”
流苏感激涕零,谢恩的话说了一堆儿,又推荐一个叫紫语的丫头。紫语是两年前买进了丫头,来时都十四了,也是不言不语、听话懂事的人。
“姑娘,奴婢寻思着大日子那天让雁鸣、鹂语、苏茗和紫语四个大丫头还有四等二丫头去,就别让山芋山药去了。她们是护卫,随身带着剑,奴婢怕有冲克。”
“让她们去吧!那天把剑收起来就行。”沈荣华停顿片刻,又道:“妈妈刚才不是说要去请周嬷嬷和丹姨等人吗?要不你去和她们商量,有结果告诉我就好。”
“那样也好,姑娘早点休息吧!这些天也够累的。”流苏走到门口,又哽咽着回头,说:“姑娘,你成亲那天奴婢就不去送嫁了,姑娘是奴婢奶大的,看姑娘出嫁,奴婢心疼。奴婢陪姑娘去沈家,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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