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刚叫小厮抬了几十只小酒坛来,夏琼上前将酒坛一拎,将封纸揭开,只闻了一下。便一脸苦意的惨笑,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酒坛也因为酒难酿,有些小气。真倒进碗里,也不过两三碗的量。
“孟珂!”季平吃了一惊,怕他这么喝伤到自己,忙去抢,可惜已经灌尽了。
夏琼眼底黯淡,将酒坛一丢,碎了一地。惨然道:“还清醒着呢,你们不喝吗?怎么,怕喝不过我吗?”
说到后面,夏琼脸上露出了惯有的痞性笑容,将另一只酒坛一举,又是一饮而尽。黄汤入肚,只觉得喉间一辣。
众人只讶异的看着夏琼灌自己酒,没有动作。
“季家的酒,今天不喝以后可没有那个福气了。”季平道。
劝不了,只好奉陪了。况且,大家心情都不好,醉一醉也未必不是好事。
遂拎起一个酒坛,亦是一饮而尽。有多久,没和夏琼一块儿灌酒了。还记得很多年前,他两刚学喝这玩意儿时,还因为没有甜汤滋味好,说好的一辈子都不喝了。可这会儿,都成醉鬼了。
他入军营无趣,只有划拳喝酒,渐渐的就习惯了。他日子苦涩,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一喝就不能停了。
既是好酒,这些个都在军营待过的人,怎么能放过。都过来学着他们的模样,拼命灌,一坛一声赞叹。在扫北之战中,还是滴酒未沾的罗昀,心觉苦涩,竟也勉强着自己灌了几坛下去。
后来啊,都喝多了。
满院子七倒八歪的人。
花酒喝得多了,酒量比这些正经人都好些的。等人都钻桌子底,趴桌子上时。只能独自一人抱着酒坛对月流泪。
罗昀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是个酒量好的,明明喝得比其他人还多,却还是清醒着的。静静的坐在夏琼旁边,默默的看着他脸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夏琼软绵绵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挂着泪,嘴边却扬起笑意。笑着笑着便出了声,笑着笑着,便哭出声了。直至崩溃,只余伤悲,再也无法逼迫自己将那虚伪的笑意再挂上脸。
罗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鬼迷心窍的伸手去接夏琼的眼泪。虽是比其他人清醒,却好像又有什么不清醒。又或许在夏琼面前不需饮酒,他便能醉了。
美色醉人!
热泪入手,有些暖和。可现在的夏琼,心里肯定是很冷的吧?或许,所有的温度,都被这些眼泪给剥夺了。
“孟珂哥哥。”罗昀木讷的道。
夏琼被他一喊,眼皮猛地一跳。而后一把抓住了罗昀悬在自己身前的手,一双泪目无神的抬起,呆呆的看着罗昀。
“于清。”夏琼神识恍惚,隐隐约约间,竟在罗昀身上看到了于清的影子。
初见的羞涩话少,正如当初一脸涩意的于清。心事全藏于心,正如于清恋他千日,不与谁说。清心寡欲的性子,不喜胜败之争。一点点的重合在一起,哪怕于清那人没眼前的翩翩公子俊美。
罗昀骤然一个激灵,更清醒了些。突如其来的一阵火气,让他猛地抽回了手。
季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晃荡着往罗昀这边来。却在半路,伴着一声响,跌倒在地。罗昀的腿被他拽住,低头,只见季平抬着头,目光涣散的看着他。
那厮十分费劲的推了推罗昀,见人没趴下。笑了,接着含糊不清的对他道:“还有个……清醒的啊?麻烦你送孟珂回一下……越国公府。我家老头子在,我不敢留他在家里过夜。别让我知道你没好好送啊,孟珂出了任何差池,我打断你的腿!”
虽是醉话,最后一句却不似开玩笑的,十分有威慑力。正符合神威之名。
永安候从夏琼开始跟季平在一块起,就膈应夏琼。原因是夏琼这个人影响力太大,本来那么听话的一个少年,愣是跟他混成了不三不四。若不是二人死活都要黏在一起,早些时候,就被永安候分了。
季平勉强的靠着最后一线清明将该吩咐的事情说完。便扭向一边,从里到外的翻了一遍肠胃,一塌糊涂的将肚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罗昀扶起夏琼,远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