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连忙掰开病人的嘴巴,仔细看了一眼病人口腔的上半部分——医学通称“软腭”的部位!
果然,张力发现了病人口腔上部有很多红色的出血点!
张力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又开口问道:“我听说最开始有人发病的时候,这里有很多老鼠死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妇人点点头:“我们是从莱州府逃难过来的。刚开始官府每日施粥还能勉强填饱肚子,后来流民越来越多,稀粥也就越来越稀。没办法,大家只能挖野菜,捉田鼠吃。后来有一天,很多人发了病,大家捉的田鼠也大量死亡了……”
果真如此!张力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张力将药材包放下,对屋棚里所有家属道:“你们将药给病人煎服了,大家尽量不要待在屋子里,隔一段时间来看一看就行了。”
屋中众家属接过药包,感谢道:“有劳小郎中了。不可在屋子里久待,这点我们知道。”
张力点点头,本想说话,可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叹了口气,道了声辞便从屋子中走出来了。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病靠现在这几味药材还远远不够,必须从蓬莱县城中调新药过来!
可是,自己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郎中,说的话又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呢?
最要命的是,这次瘟疫关系着济世医社内部人员的晋升和招收新成员,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张力实在不想搅进这一趟浑水。
一路上张力一边送药,一边详细观察了每一位病人,心中却是疑惑更深:这病——不简单呐!不过以张力的认识,心中最最紧要的,还是需要从城里再调几味药材过来!
傍晚时分,张力从西山回到了防疫大营,心里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跟济世医社的人说,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呢?
吃完晚饭,心事重重的张力走出帐篷,到大营中随便转转。
走着走着,张力来到一顶宽大的帐篷附近,里面传来了济世医社众人讨论的声音。
刚好旁边有一部牛车,张力便靠在牛车边上,倾听着帐篷里众人的议论……
张力扫了一眼议事帐,只见穆医丞端坐在主位,余者按级别分列两侧,最靠外站着的两人,正是刘郎中与顾郎中。
穆医丞右手边一名腰缠白虎纹腰带的老者起身道:“陆医令,在下觉得这次瘟疫恐怕‘疙瘩瘟’的可能性很大,只是现在还是初期,过两日症状便会显露出来!若不是‘疙瘩瘟’,这两日疫情又怎么会恶化得如此严重?!”
张力知道,明代所说的“疙瘩瘟”其实就是鼠疫中的“腺鼠疫”。因为腺鼠疫临床上的一个显著特征为淋巴结肿痛,肿痛部位包括鼠蹊腺、腋腺、颈腺等等。患者淋巴结多处鼓包肿痛,一旦进入发病期,早上发病,晚上就会死亡!
陆医令起身对那老者一拱手:“曾医令,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在下还是觉得应该再观察观察……”
原来那老者姓曾,至此张力总算认齐了这次济世医社的三名领导:以穆医丞为首,陆医令和曾医令为辅。
曾医令似乎有些不满,但碍于陆医令的身份,也不好发作,只得坐回椅子上,眼神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穆医丞。
穆医丞依然眯着眼睛,微微摇动脑袋,手指捋须,显然脑子里正在思考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过了好半晌,穆医丞才睁开双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朗声道:“现在瘟疫情况还是不明。若说是‘疙瘩瘟’,那么必然朝发夕死,病人一般都活不过发病当日;若说是疫疠之气导致的风寒,疫情不会像现在这么迅猛……”
穆医丞还没分析完,帐篷外突然一名将校跑了进来,大声喊道:“穆医丞!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议事帐内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穆医丞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登莱镇的李游击!
李游击带着两千兵卒,专门负责这次瘟疫的封锁事宜,他突然闯入议事帐,难道生了什么变故?!
穆医丞正待出言相问,李游击连珠炮一般大声道:“穆医丞!西山上今天死者枕藉,很多家属也发了病,兵卒们掩埋的尸体已经超过两百名!”
哐当一声,穆医丞手中茶杯掉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还不等穆医丞回过神来,李游击又道:“东山上瘟疫也大爆发了,发病的流民超过了两成,足足有两千人之多!”
西山本来就是放弃的对象,能医治便医治,实在医治不了,隔离开来,自生自灭便是。而东山那一万流民才是重点保护的对象!
此前把患病的人从东山移到西山,虽说是为了方便救治,可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保护东山没有得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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