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暮雪还未来得及细细想明,便见老管家缓缓垂下手去,一字未答将眸光悄然移开,跟个木偶人似的转向站在门前的其他来客,不再阻拦苏泽言和柳暮雪的脚步。
柳暮雪再次一愣,苏泽言早已拉着她的衣袖缓缓迈开脚步。
她失神的跟在他身旁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清幽的庭院。但仔细一看,假山嶙峋,似张牙猛兽。湖中夏荷盛开,原石爬满墨绿青苔。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阴沉古怪,也不知是否是晚上的缘故,总觉得单是走进门前庭院,就像步入了一个神秘恐怖的地方。
而在这古怪的气氛下,她同时察觉到一股逼近的警惕眸光从身后袭来,立即惊觉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褐衣中年男子孤身步入庭院,手里还拿着一张艳红如血的请帖。即便先前柳暮雪不知道江湖人士前来必须手持请帖,但瞧见此男子深沉老辣的模样便已认出他的身份。
沙海帮,凨天齐,专干海上杀人劫财的卑劣勾当。
怎么连这种人也来了?
难不成,他也是冲着天影剑而来?
柳暮雪回头,压低了眸光蹙眉沉思,身旁苏泽言依旧轻轻拉着她左边衣袖,极淡极轻的声音随着寒风而来:“天下名流可以随意前来,唯独武林帮派需要出示请帖。此次夺宝大会发出的请帖共有七份,沙海帮便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回头便知身后跟来的是何人,没有询问便猜透了她的心思。实然此刻柳暮雪也在想,为什么单单只请了七个帮派,为什么只给帮派发出请帖?
她脑中有所疑问,和苏泽言穿过重重敞开的朱色大门后,便到了一间极为宽敞的内堂。
堂中摆着六排小桌,可四人围坐。他们来得不算早,靠近内堂中心的小桌早已被各界名流占了去,柳暮雪本就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便和苏泽言选了一个清静靠门的地方入座。
随后而来的便是收到请帖的武林帮派,沙海帮的凨天齐坐在了靠窗的最后一张小桌旁,金玉楼的金旸和秋水门的高忠义坐在了对面的角落里,天龙帮的应天雄来得最晚,和柳暮雪他们一样坐在了门口,不过是对面的位置。
应天雄来了之后,便见两个年纪不大,和老管家穿的一样的侍童关上了内堂的大门,除了为了夺宝极为兴奋的世家公子外,其余人皆是静悄悄的不说话。
但柳暮雪数了数,来的武林门派有六个,还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可见人并没有到齐,但这时宅中侍童却关上了大门,显然夺宝大会即将开始,不打算再等。
可这来得江湖门派……
屋子里的烛光在这时暗了下去,柳暮雪还未理清心中疑虑,内堂四周墙壁上隔着的琉璃灯不知如何就渐渐暗了下去,只剩身旁小桌上的小烛台微弱发亮。与此同时内堂中心铺着红毯的地方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她这才发现,原来中心摆着的八只石雕凶兽竟然也是可以照明的烛台。只是方才并没有人去点蜡烛,也没有人施展武艺飞火点烛,这烛火是怎么亮起来的柳暮雪全然不知,感觉就像变戏法一样,就这么突然以一种绚丽的姿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内堂中已传来惊叹声,不少人纷纷称奇。
实然在江湖上卖艺的不少老艺人也有这般不漏痕迹的超绝手艺,但见过火树银花之彩的柳暮雪,却从未见过有人用幽绿的烛火照亮艳红的堂中,那地毯红得似血,凶兽烛台的眼睛却绿幽幽的发亮,跟燃着两团鬼火似的,越看越叫人心头发毛。
可陷入夺宝兴奋中的人们并没有在意这件事,除了柳暮雪外,也只有现身的六个武林门派的掌门脸上稍有异色。
苏泽言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打量四周,只是垂眸盯着柳暮雪搁在小桌上的手,看着她素白纤细的指骨正因此处诡异的情况一点点拽紧。
他知道,她一定会对这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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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先前关上房门的两个灰衣侍童各自分走内堂左右两旁两条小道,缓缓迈步走到堂中烛火未曾照亮的黑暗之处,从中合力推出一张沉色的木桌,上面搁着一樽绘彩艳丽的花瓶。
柳暮雪不认得这些古玩珍宝,也对这类收藏品也不怎么感兴趣,看着前方越发兴奋的世家子弟,便好奇的侧眸看身旁苏泽言,未想他的眸光根本不在堂中,一直在,她的手上……
柳暮雪将手一摊,狐疑的瞅着他问:“你是在想为什么我练剑多年,手上却无老茧吗?”
苏泽言缓缓回神,笑着摇头:“朝阳宫的绮年华功可保青春永驻,这一点,在下还是知道的。”
“那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他拉长了尾音轻然一顿,于她诧异的眸光下,轻抬眼眸,四目相视,“什么样的玉戒适合你。”
玉戒?
柳暮雪茫然摇头:“我不戴首饰的。”
不过……
“玉戒我倒是有一个。”她从颈间掏出一条红绳,将上面拴着的通透玉扳指拉出来给苏泽言瞧,“我出生时许多人送来贺礼,唯有这枚玉扳指和古蛛一起送入朝阳宫伴我多年。可惜不知送礼的人是谁,只知这古蛛可以防身,玉扳指可以保平安。别的不说,单是古蛛的盘丝之力便令天下人畏惧,还曾助凤华、君国抵挡千万敌军,我这些年能平安无事、行走江湖也多亏了它,只是始终不知该找谁道谢,感念他送了我这么贵重的好东西。”
“感念时会以身相许吗?”他平然偏过眸去,未曾瞧见柳暮雪惊讶的眸光,这时第一样珍宝已被某位世家公子夺走,随即第二样珍宝被侍童推出。他清润的眸光似在看着堂中宝物,又似用余光与她相汇,风轻云淡的说出下一句令柳暮雪更加震惊的话:“若是以身相许,我便承认这两样东西都是我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