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徒睻也没闲着,直接便将门下的几个负责人都叫了过来,将事情给吩咐了下去。
贾琮趁机跟他要了几个能工巧匠,先安排在了庄子上,想着什么时候空闲了,可以做一些小玩意出来,稍微赚点零花钱也好。
这边正想的高兴,却听那边徒睻叹息似的说道,“琮儿,这三样东西如果试验成功,再加上之前的标点符号还有肉松的制作方法,只凭这些功绩,你这一辈子也可以稳拥高官厚禄了。”
贾琮抬头仔细的看着徒睻的眼睛,那里有惊叹有欣喜甚至有担心,唯独没有防备和猜疑。
这让他的心情蓦然好了很多,他这个年纪能够拿出这么多的前所未见的东西,本来便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勉强解释倒也能解释的通,但是自己未免要被安上妖孽的称号,这倒不是贬义,而是智多近妖的意思。
古人虽多迷信,但是对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却又因着‘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少了很多猜忌,他们宁可相信这是天降祥瑞、文曲下凡,而不会往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猜测。
这应该也是贾宝玉能够活到现在的一个原因,如果不是玉对帝王的意义太过特殊,想来皇家连忌惮都不会有。
不过,这里的人还深信另外一点,慧极必伤,越是厉害越是有来历的人物,往往不能善终,诸葛亮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即使得主君信任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累死了?
徒睻担心的便是这点,人脑力有限,这么多东西哪一个不要花心思去琢磨,更不要说少年还要研究那些琴棋书画科举文章,这么多心血耗尽去,如何能不让他忧心?
徒睻越想越是担心,“不行,你还是不要去参加科举了,反正你本来便出身勋贵之家,考不考的上进士又有什么用?科举的时候被关在小屋子里一坐就是九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他紧张的样子,贾琮感觉心情格外的好,“不参加科举,我这么点儿的年纪,陛下如何能授的了官?到时候恐怕即使将那些功绩说出去,等来的也不是赞叹声,而是一片质疑的声音!
而且,我现在可是在翰林院呆过的,你能保证,如果我以其他的途径入仕,那些老家伙不会发疯?”
徒睻还真保证不了,连皇上平时都奈何不了那些老古董,辩论经义的时候,甚至被人跳着脚指着鼻子骂过,那种尴尬的情况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更何况他这种‘不学无术’的荒诞王爷了,见了那些老家伙的面,要么互相不屑的冷哼,要么就是远远的绕路走开。
想压服对方,只有动拳头一条途径,不过,不要看那些老家伙一副瘦巴巴干瘪瘪的样子,动起手来还真是谁都不怕,君子六艺,老一代的读书人可不像现在的那些文弱书生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相反的,拿起剑来各个都是好手,哪一个功成名就之前没有仗剑天下的经历?!
也不怪他们瞧不起武人,实在是论武力两者相差不大,论智力尤其是嘴皮子功夫,真的就是天壤之别了,至于排兵布阵,那些老家伙虽然大多数都只是纸上谈兵,但没真的打过仗,谁也不能说他们说的便一定不对!
倒是现在的年轻一代,将他们那利落的嘴皮子继承了下来,并且脖子越杨越高态度也越来越高傲,却没延续他们的武力和傲骨,当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一代不如一代了!
徒睻可以不在乎那些人的一两句评语,他身份在那里,被瞧不起便瞧不起了,大不了再打一架,但贾琮却不能不在意,好不容易在那些老家伙那里得了赞许,总不能因为怕被科举累到而毁于一旦。
不过让他看着心上人继续为此耗费心血却是做不到,相信皇兄也不会看着这么一块良才美质有所损伤才是,眼睛转了转心里便有了主意,此时却不便说出来。
伸了个懒腰,忙活起来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停下来了才发现,太阳竟然已经西斜了,这次出去为了给私下里那位打掩护,每日里醉生梦死的演戏,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今天晚上留下来?”
贾琮“呵呵”冷笑了两声,这人也就是嘴上问问,难道他说不留,他还会真的送他回去?“今天老爷在家,你记得派人去说一声。”
听到这话,徒睻兴高采烈的派人去贾府通知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徒睻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看到贾琮又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看,心里便不舒服,他昨天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不让这人在这些事情上多耗费心力,自然要说到做到。
本来想着之后拉着人出去骑马呢,却没想到刚刚吃完早餐,贾府那边便有人来报,说是扬州的林姑爷到了,大老爷让三爷赶紧回去。
贾琮自然再呆不住,撇了徒睻便乘车回了贾府,恨得徒睻在他身后一顿的咬牙切齿!
林如海并没有过来贾府,便是林黛玉也是一大早上的便回了林府去见亲人。
贾家的人再一次齐集老太太的荣庆堂,气氛格外的严肃,尤其是王夫人和老太太,那表情活像是被掏了心肝肺一样,竟然有种异样的狰狞。
贾琮进来之后安静的走到大老爷身边,连礼都没见,不过,显然这时候也没人有时间计较这些小事。
林如海进京不可能直接住贾府,这么长时间老太太应该早有心里准备了啊,现在这情况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呢,难道又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
没让他猜测多久,便听老太太那里不是好声音的说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跟我老婆子说说?”
这还是贾琮第一次看到老太太这么大的怒火,便是连宝玉挨打的时候,她的音调都没有这么阴沉,刹那间彷如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下面跪的两个婆子明显的抖动了一下,脑袋挨在地上一点儿不敢抬起来,只是磕磕巴巴的重复道,“奴、奴婢也、也是刚刚、刚刚知道的,林、林老爷那、那里去、去年得、得了个儿、儿子······”
听到这里,贾母再忍不下去,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到了那仆妇的身上,又恶狠狠的盯了了她半晌,抬头对站在一边低着头装鹌鹑的贾琏说道,“琏儿,你刚刚从林府回来,你来说!”
贾琏现在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身无分文只能依附老太太过日子的傻小子了,他现在手里有钱,老婆又一心向着他,又马上要有儿子了,行事跟以往自然不同,听出来老太太声音不对,心里尊老不大想惹她生气。
但是见老太太问到他头上,也没有以前那样敬畏就是了,上前了两步,向着老太太拱手回道,“禀老太太,林姑父那里去年得了个庶子,不过老太太放心,这孩子虽然是由他生母照顾的,但是林姑父念着姑姑的旧情,以及我们家这么多年照顾林妹妹的情谊,并没有给那人身份,到现在也还只是个妾。
孩子周岁过后便记在了姑妈的名下,说起来不但是林家后继有人了,便是姑妈以后逢年过节也有了香火祭祀,倒是一件大喜事。”
老太太听到这话如何能忍得,奈何茶碗已经摔了出去,想让人直接将这个忤逆不孝的孙子拖出去打一顿,但人家那话却是句句在理,若辩驳,倒显得她那些小心思多么见不得光一样,心里一阵发堵。
手还指着贾琏,嘴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不时的发出‘赫赫’的声音,那样子便是这些年长的都有些害怕,更不要说屋里的那些小姑娘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似乎是急促间被人捂住了嘴巴,但紧着着却有更多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贾赦虽然这些年来对贾母失望,平时很乐于与她作对,但骨子里毕竟还是个孝子,看到老母亲这个样子,一下子便慌了神,整个人扑了过去扶住贾母,“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见贾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又忙着向外喊道,“快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贾琏真没想到贾母竟然能气到这份儿上,心里也有些慌,听到老爹这么喊,忙着转身跑出去,叫了人亲自往王太医府上去了。
李纨是长嫂,又经历过贾珠亡故的慌乱场面,早有些历练,这会儿反应倒是迅速,急急忙忙的将几位小姑子和身边的那些小丫鬟都带了出去。
她现在心里也有些埋怨这些长辈,真是没一个着调的,谈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这些小姑娘在场?
姑爷好不容易有了个庶子能将老太太气成这个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些女孩子还怎么嫁人?她儿子还怎么娶亲?
压下心中的烦躁,还要好好安抚这些半大的丫头,但是她本来就是个口拙的,这几位又一个赛一个的伶俐,她那几句话又能劝服的了谁?最后也不过是满脸苦笑的在那里低着头陪着众人发呆罢了。
好在,她倒没忘记敲打那些小丫鬟,让她们不要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至于别人会不会听她的话,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这边贾母晕倒,贾赦和贾政在那里围着团团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位想往前凑,却都被他们的身子挡住了,半天也凑不上去。
好一阵慌乱之后,才终于等来了王太医,王太医给老太太把了脉,看向贾赦和贾政的脸色都不太好,这朝廷向来主张以孝治国,上行下效之下,大景朝鲜少有不孝顺的,民间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些勋贵之家了。
现在看这脉息,贾母明明便是被气的晕倒了,也不知道贾家的这两位老爷到底做下了什么大不孝之事,竟然累得老母如此。
想着这些年一直受制于贾母和贾家二房,还有前些日子被胁迫着跟贾家大老爷一同坑二房的事情,心里不但没了医者对待病人的同情,反倒是感到了些许的痛快。
这老太太一没,自己以后可再不会被人时不时的拿着那么点小事胁迫了,顿感轻松了不少。
可惜的是,贾母虽然伤了身子,于寿命有碍,但到底不是不治之症,自己还做不到直接下药害死人命的事情。
只能开了张方子,叮嘱了用法,跟贾赦言明,老太太这是急怒攻心,以后需要静养。
并没有特别嘱咐,贾母如果再有这么一次两次,有很大的几率或中风,或再也醒不过来。
贾琮一直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冷眼旁观,这种症状在现代见的多了,心里便有了些底。
听到王太医的话知道这人说的虽然是实话,但却隐了一部分,暗地里打定了主意,以后大房这边有人生病,一定不能再去请这个王太医!
贾母喝了药,下午的时候才醒了过来,虽然说话并没有什么障碍,但是走路的时候腿抖的却很厉害,面部也有些僵硬,看上去再没往日的慈爱,添了不少的阴暗晦涩。
将儿子媳妇都赶了出去,屋子里面已经燃起了几个炭盆儿,贾母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为了林家能够成为贾家的助力,为了宝玉娶黛玉之后能够将整个林家都接手过来,她这些年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
便是当年甄家和林家对上,甄家借着王夫人向林家内宅下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为此贾敏的早亡这些年来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唯一能够拔掉这根刺的只有黛玉嫁给宝玉,林家的一切都给了他们,之后再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过继回林家,好让女儿之后有香火祭祀。
现在猛然间却是一切心血都白费了!
心里暗恨王夫人的手段太弱,背后有着甄家的支持竟然还摆布不了一个林如海。
但也知道,现在埋怨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怒气过后,便在心里思量着今后到底要怎么办,她心里还是倾向于与林家联姻,只要宝玉娶了黛玉。
林家子嗣稀少,即使现在有了个男丁,但不到两岁的娃娃,谁知道能不能长大呢?
即使能够平安长大,作为庶子,能分到部分财产便是对得起他了,剩下的还不是黛玉的,而且还有贾敏的嫁妆,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庄子铺子便是租赁出去,这些年也应该积攒下不少,林家对这些还不至于贪墨。
心里盘算着,丰厚的嫁妆再加上林如海回京之后的人脉,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让鸳鸯将王夫人叫了过来。
“老太太叫儿媳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贾母注视了王夫人半晌,直看的她有些不安,才直接跟她摊了牌,“我知道你更喜欢宝钗,但是想要将她配给我的宝玉却是万万不能的,凭着她皇商的身份便不匹配。
倒是黛玉身份地位上更相称一些!”
王夫人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让林黛玉进门,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宝玉心里黛玉明显高过她这个母亲,但这个理由却不方便说出来,显得她这个当家夫人太小家子气,只能另找理由,“老太太也知道宝玉便是儿媳的命根子,黛玉虽好,但是这么多年看下来,哪里会是个照顾人的?
更不要说她那个单薄的身子,不要跟媳妇说娶个良妾进门生子的话。
您老也知道宝玉在她身上的心思,便只是她多掉几滴眼泪,咱们还能指望宝玉再娶别人吗?
如果是袭人几个,毕竟是奴婢,这样丫头生的孩子又有哪个会看的起?”
贾母听了王夫人这话也是头疼,她这些年想方设法的让两个玉儿多多相处,便是打着让她们两情相悦以后夫妻和睦的主意,哪里知道那一个玉儿是个心肠硬的,任凭宝玉对她掏心挖肺的竟然也不为所动,便是对着大房的贾琮还更要亲近几分。
说到这些她心中也是有气,但是却不能当着儿媳的面发作出来,只能安慰道,“玉儿虽然看着瘦弱,但这些年养下来,身体还是好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便是真的到时候子嗣上艰难些,我们这些做婆婆太婆婆的做主要给宝玉纳一房妾,又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便是宝玉也只有听的份儿罢了。
人抬回来了,娇娇俏俏的立在那里,宝玉的性子你这做娘的还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宝钗也是个好孩子······”王夫人到底还是想争取一下。
贾母知道王夫人这意思还是想让宝钗进门,心里骂这个媳妇愚蠢,林如海眼看着要起来了,他们贾府身后虽然还能跟甄家联系的上,但这时候人家却不会再帮着他们跟林家对上。
尤其是现在上皇在还好说些,哪一日上皇不在了,甄家和六王爷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我也知道宝钗是个好的,只是与我们府上无缘罢了,她母亲如果信得过老婆子,我倒是可以给那孩子做个媒人。”
婆媳俩在这里争来争去的说了良久,两人却谁都没想过,林家是否愿意做这桩亲事,宝玉是否能入得林如海的眼?!
贾母这几年来屡屡不顺,但却始终没改了以往老国公在时养出来的自高自大的性子。
王夫人辩不过贾母,又被话里话外的敲打着让离甄家远点,心里不免又存了一段心思,回去之后也病倒了,叫了太医看过也只是让放宽心思,勿多思多虑。
贾母和二房那里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的,贾赦父子三人被贾母赶出了荣庆堂心里却都是感到了一阵爽快,并约定了今日递了拜帖,明日一早过林府去拜访。
怎么说妹婿好不容易进京了,作为亲戚也要去给撑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