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平缓,遍植翠竹,根本没有藏身之地。但在夜叉出现前,春荼蘼就是没有看到他。而当看到他,他就已经从满目青翠中浮现,影影绰绰,就好像站在那里,等了她很久。如果她不来,他就会一直等下去。
从来以为,只有瘦高个子的斯文儒雅男穿白色才好看,但此时高大的他一身白袍,长发散着,虽无飘逸之感,却竟在这宁静山色中形成一种野性的美,诱得人脸红心跳。
白色,真衬他。
春荼蘼胸中如擂,要努力呼吸才能平复。
以前也没有觉得什么,但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每次见他都有些胆怯害羞。而长久的分别,自处时还好,若见了面,就觉得无法克制也无法排解,心跳得似乎要冲破喉咙。
夜叉同样也看着春荼蘼,眼睛根本连片刻也无法错开。
她显然为他细心打扮过,穿着小鸭黄的斜襟短襦,因怕走山路不方便,没有穿裙子,而是着碧色胡式撒脚裤,与短襦上飘带的颜色对应。单螺髻上没戴任何复杂华丽的首饰,而是插着五六朵大小不一的金质桃花钿。耳朵和脖子上都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饰物,愈发显得腰上挂的红色金绣小香包格外俏丽。她的绣鞋上似乎有珠玉碰撞,随着她的走动,发出轻微却悦耳的相击声。她未施脂粉,这年纪天然白皙娇嫩的皮肤自是动人,只点了桃花制的口脂,本来的红润略加了修饰,美丽到令他想立即吻上去。
这样的她,在苍色荫凉的天地中,是惟一的暖色,亮眼、柔软、还有顽强的生命力在静静蔓延。有她,生的喜悦,他终于懂了。
他不敢靠近,只呆站在那儿,看着她一步步走来,渐渐摒住呼吸。
“夜叉,我想你了。”停步在夜叉一丈之外,春荼蘼说。
夜叉只觉得心里烧起一把火,只为她这句话,她这个人。他动了动,试图更接近些,想把她抱在怀里。然而他的脚还没抬起,就感觉风声有异。强横武功所形成的本能,立即让感知到异常。只是,他不退反进,拼着受伤的危险,瞬间腾跃到春荼蘼面前,把她挡在身后。
“什么人?”他低声喝问,不知不觉中带了威势,惊起竹林深处的飞鸟,扑棱棱的飞起。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插着一只箭。铁箭。从箭身的大小和没入地面的深度来说,射箭之人臂力强劲,是个高手。
“放开荼蘼!”第二只箭到,在夜叉身前两尺入地。
射箭人也从山坡那边出现,白马,黑红相间的唐军轻甲,衣角上绣着代表品级和贵族阶层的文字图腾。细细的黑色抹额下,帅气的面容。
“韩无畏,你怎么来了?”春荼蘼分外吃惊。
情不自禁的,她绕到夜叉身前,因为她知道韩无畏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但夜叉不知,伸手把她拉回。而看着那只揽在春荼蘼纤腰上的大手,韩无畏两眼喷火。
“我说了,放开荼蘼。不然,你绝不会活着离开这里!”愤怒,使韩无畏浑身散发着危险和噬血的气息。
夜叉的回答简短又不容质疑,“不放!”之后垂目,看着那张心爱的面庞,因为惊吓而微微发白,像是誓言似的,他又加了一句,“除非我死,否则永远不放!”
“那就去死!。”韩无畏暴喝,突然扔掉手中弓箭,身子凌空,在马背上借力,大鸟一般飞扑而来。
“躲远些。”夜叉低声嘱咐,之后迎上前去。
春荼蘼愣了。
她反应一向算快,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是来会情郎,结果还没说上话,贤王世子殿下就来了。而且也仍然是没说什么话,上来就开打。
“停手!停手!”她冲上去,试图阻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先说清楚吗?”。
这两人都是要避开她,所以选择了不远处的空地交手。竹质坚韧,不易折断,但在一波*互攻的掌风之下,不断有竹子轰然倒塌,露出锋锐的碴口。可见,两个男人上手就是真刀真枪的,没有半点犹豫和退缩。
但这,阻止不了春荼蘼向战团靠近。
明哲保身是明智的,可惜她做不到。这两个男人她都损失不起,一个是倾心相爱的人,另一个是帮助她多次的朋友,算得上以命相交。端午前,她曾找过韩无畏,打算叫上康正源一起聚聚。自从来了长安,他们三人还没有出去玩过,她也还没来得及表达谢意,但听说韩无畏有公干出京了啊,现在是怎么回事?
而且,虽然她不懂武功,但也深深明白。论马上功夫,韩无畏强些,毕竟他从小受的是正统的军事训练,要掌兵打仗的。可论起单打独斗,夜叉占绝对优势,因为他是被当做怪物杀手培养,是在黑暗中生存的。
两个人说不上谁强,因为不在一条线上。可今天,这条线是夜叉的。所以她一定要拦住他们别再打了,韩无畏不能伤在夜叉的手里。夜叉伤了他,就感觉像她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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