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侍卫递上一封用蜡封好的信。
万俟烨看了一眼跪着的侍卫,接过信后,方筱悦拿过桌上的烛台,一起开启了那封密信。刚打开信封,抽出信来时还带出来一朵由五片红羽拼成的星。
“五羽之星?”上官云端竟然是五羽之星。万俟烨的脑海中回想起大哥以前跟他说过的话:“小烨,你看这是什么?”
“不知道,真好看,这么漂亮的五角星啊,还是用红色的羽毛做成的。”他拿过来就想撕开来看看,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哎……不能撕,这是红羽之星,小烨可要记住了,以后万一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是见到这个就可以把他当成我!”大哥认真的嘱咐自己,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被大哥和母妃保护的根本不知道外面早已风雪交加,雷声大作了。
“这有什么好的啊,小烨才不稀罕呢,小烨就要跟着大哥。”他作势就要把那红羽之星扔到地上。
“万俟烨,我跟你说真的呢。你都要给我牢牢的记清楚!记住了没,记住了没……”很少发火的大哥,那次可是使劲抓着他的手,一直在问他记住了没,记住了没,直到他点头答应才松开他的手。
万俟烨拿着红羽之星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仿佛那羽毛有着千斤重一般,良久才把那红羽之星收进怀中,这才开始看那封密信。方筱悦站在一旁举着烛台,静静的为万俟烨照着那封书信。万俟烨也没有避着她,可是她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懂什么意思。信上完全说的是另一件事啊,什么一饭之恩,什么卧薪尝胆,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经历,而是一个家族的经历。 万俟烨看完信之后,就着烛火将那封信烧掉了:“回去告诉上官将军,本王明白他的用意,现在就让他继续维持目前的局面,有什么消息就让人来向我汇报。本王北征之后,本王的准王妃在宫中的一应安全就全权交给上官大人负责,齐王之事,待本王北征之后再从长计议。”
“是!”禁卫军侍卫领命退下。
“这个上官云端到底是什么人?”方筱悦待人离开之后便问起万俟烨。
“他是梁王跟前的大红人,在你大伯被弃用之后,为梁王办事最多,最得梁王赏识的的就是他。”万俟烨虽然不上朝,但朝中之事他都一清二楚。
“既是心腹,为何又要投诚于你?”方筱悦不解的问。
“他原本就不是梁王的人,而是我大哥的人。”
“齐王的人?”
“是的。当年我大哥年少时曾经接济他们母子,上官云端的母亲并非正室,他是上官邀的私生子。当时的上官家还只是个新贵,在朝中并没什么势力。”万俟烨耐心的跟方筱悦解释着。
原来,当初上官云端的母亲是带他来兰溪投奔他的父亲的。因为私生子的地位极低,又不被上官老爷重视。上官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们母子。娘俩经常吃不饱饭,到最后他母亲只能背着家里的人在外面讨饭。齐王出游时偶遇他的母亲,见她可怜便把身上带的吃食全交给了她。还没等我齐王走远,那些吃得又被一群乞丐抢走了。后来齐王便带着他母亲来到一处酒楼,买了很多吃的送给她,还派人一路护送回了上官家!自此以后,齐王经常会隔三岔五的叫人来给他们娘俩从些吃食,一送就是五年,直到他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
那五年,上官云端的母亲一直在他跟前念叨,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记得报齐王的一饭之恩。
“然后你哥就嘱咐他去梁王那里做奸细?”
“我哥不是这样的人,我哥到死都没见过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上官云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红羽阁的存在,便一声不响的加入了红羽阁,便渐渐成为我哥亲授的红羽之星。大哥被害死于北地后,我接管红羽阁后,阁中上下都觉得梁王的嫌疑最大,红羽之星便在那个时候才开始接近梁王。也就是说,上官云端成为梁王的人到现在烨就只有一年时间而已。”
“照你这么说,梁王未必全信上官云端。”
“不,不。梁王有一点跟我父皇非常像,多疑又务实。过河拆桥是他惯用的伎俩。他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你大伯就是个例子,梁王年幼时你大伯是德妃的亲信,后来梁王执事之后,你大伯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梁王心腹。即便他跟了梁王十五年,还是说弃就弃!红羽之星能得到红羽阁的全部助力。也因为红羽阁暗中相助,上官云端接连为梁王做了好几件大事,拔掉楚王在兵部的势力,代梁王迎接西夏使团,壮大梁王在民间的声威。这一年来,他让楚王的势力大减不说,还得到宫中德妃娘娘的信赖。”
“倒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如今为你所用也是好事一件。”短短一年便能赢得梁王的信任,说明此人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过方筱悦心中还是有疑惑,“这梁王如此性格,又如何能让这么多人拥戴他呢?”
“你别忘了,梁王素有贤王之称,就是真的过河拆桥他也会做的让对方毫无怨言,甚至还要感激他的不杀之恩。”万俟烨和方筱悦坐在桌前,商议着目前的形势,在他临走之前,他要把这些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她,好让她有所防备,当父皇传她入宫时也好有个防备。
“这到也是一种能耐!不过,如此说来,拥戴他的人大部分估计也是唯利是图之人,一旦梁王倒下,便会很快众叛亲离。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王是什么样的人,他身边的人大抵也是如此。”方筱悦从第一次见梁王就没好印象,不过话说回来,她第一次对万俟烨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说他,你看我做什么?”万俟烨见方筱悦的目光变得怪怪的,好像自己被嫌弃了一样。
“没什么,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方筱悦浅笑着,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
“现在知道了吧,乐于助人有时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如果当初你听我的话……”倘若当初她真听了他的话,或许早就错过她了吧!
“挡驾者死吗?”方筱悦笑着打断他的话,知道他想说陈姐的事,可那又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这几天开心的事太少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黄脸婆居然敢跟我说,‘你舍不得杀我!’,你当时的那副样貌,那个表情,说出那样的话来,真的是我这二十年来见过的最好笑的样子。”万俟烨知道她不想谈陈淑云的事,虽然他说完之后她在态度上有了些变化,可内心深处还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原本打算好好跟方筱悦说说形势的万俟烨,就这样被她带跑了题,每次谈话到最后都会以玩笑、打趣收场。等他发现之后,又拿她无可奈何。还有三天的时间,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是尽量为她安排好一切。
第二天,方筱悦家外的情况再次引起渔光村村民的关注。禁卫军可是皇上的卫队,现在居然在为方秀才站岗,难道方秀才进一次宫就变成了宫里的娘娘。有的村民想从禁卫军嘴里打听一些消息出来,可训练有序的禁卫军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打探不出一点消息。于是那些照常去悦儿园上学的孩子家庭就成了村里皇争相追逐询问的热点人物。
里正只跟大家说了一句话,现在方秀才是皇上钦点的正五品典乐大人,所有人包括县太爷见了都要向方姑娘磕头行礼呢。
——今日入园时,陈明明和他的妈妈在门口发生了一点小争执。临进园时,陈明明不小心打碎了他准备送给方筱悦的瓷瓶,瓷瓶里装了好多漂亮的小贝壳,听陈明明的妈妈说,是他在寒假里去海边捡的,说要等见到方老师时送给她。可能昨天晚上知道了方老师回来了,今天就兴冲冲的拿了瓶子过来。可没想到就在临进门的时候脚下一滑,瓶子摔了个粉碎,一时间碎瓷片四溅。
陈明明看着碎瓷片发愣,眼睛噙满泪水。方筱悦正站在院门里迎接孩子,看见后连忙过去,轻轻握着他的手说:“刚才吓了一跳吧。”
陈明明哇地哭出了声,边哭边喊:“我要把瓶子装起来!我要把瓶子装起来!”
方筱悦把他抱进教室里的小凳子上,安静地倾听他。
陈明明一直哭喊:“我要娘重新给我买一个新的!”
方筱悦用共情的方式重复他的话说:“你想让你娘重新给你买一个新的,没摔破的新瓶子。”
陈明明一边哭一边推着跟他一同进来的娘:“你去买,你去买,我要回家,我要重新来悦儿园!”
方筱悦继续共情法说:“如果能重新来一次就好了!”
陈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重新来,重新起床,重新回家,重新来悦儿园,老师,你去买啊,你去啊!”
此时,昨夜没离开的万俟烨,还有赶来代课的拓拔冥都站在了教室外面,万俟烨觉得这孩子有些无理取闹,想进去抱他离开。方筱悦冲他使了个眼色,摆手染让他们都不要进来。
方筱悦耐心的对陈明明说:“你很希望重新起床,重新回家,重新来悦儿园,这样,你可能就不会打碎瓶子了,我也很想帮你,但我做不到,因为要到城关镇那儿才能已买到新的瓷瓶,而且十五刚过,到下个月初一还有十天,现在就是去镇上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瓷瓶了!”
陈明明大哭:“你们要不帮我,我就不理你们了!”
方筱悦:“嗯。”
陈明明继续推他的娘亲:“你快去啊!”
陈明明的娘真的就想转身出去了,被方筱悦制止了,让她坐在边上陪着,不要说话,她来慢慢处理。
方筱悦:“嗯,希望娘亲快去。”
……
陈明明一直哭,我一直抱着他倾听。
转眼间,他哭了半个小时,哭着哭着,他的声音开始发生改变,变成那种撒娇式哭泣,最后哭着哭着,开始自己编歌:“碎,碎,碎瓷瓶,买一个瓷瓶重新装,哎呀哎呀哎呀呀……”
大家一听,刚才还一直哭闹的孩子,现在居然自己编出一首歌来,脸上还挂着眼泪,嘴巴里居然唱出了欢乐的歌。此时,他看见潘家珍和潘家宝走了过来,立刻跑出来说:“你们小心点,地上有碎瓷瓶渣!”
方筱悦拿着簸箕和扫帚出来说:“好,地上的瓷瓶渣,老师来收拾一下!”
陈明明连忙抢走了扫帚说:“我来吧,我自己能扫!”说完,便把地上的瓷瓶渣子“仔细扫了一遍”,方筱悦在一旁知道他如何才能避免瓷瓶渣扎到自己。
孩子打碎东西或者做错事情以后,内心往往是很恐慌、很紧张的,这时我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安抚孩子的情绪,因为我们是在养孩子而不是在养物品,不管摔碎的是什么物品,在那个当下,最重要的是孩子,而不是物品。
遗憾的是,这个浅显的道理大部分家长却不懂,在孩子打碎东西(或做错事情)时,我们的关注点立马集中到东西或者责任上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小心一点,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孩子打碎东西以后,自己必定也被吓了一跳,心里也懊悔得不行:“我刚才怎么就不小心呢?如果刚才我换种方式拿瓷瓶,那就不会摔碎了,哎,我怎么这么笨呢?”
这也是为什么陈明明在打碎瓷瓶后,哭着喊着要重新来一次的原因,他一直要求的不光时要买一个新瓷瓶,而是要重新起床,重新回家,重新来悦儿园,一切都重新开始,这也是处于追求完美敏感期的孩子的典型表现。孩子非常懊悔,他自己也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瓷瓶打碎了,他真想重新来一次,这样瓷瓶就不会破了!
所以此时,陈明明的这种表现看似无理取闹,但事实上背后有其深刻的心理原因,因为方筱悦对他很宽松,一直在倾听他。所以,他有足够的自由可以喊出这句话:“我要重新来一次”喊出来,他也就释放了,因为他知道他是被理解接纳的。
相反,在他懊悔伤心的此刻,如果再被人指责,那么必然会减少他这种内省的力量,这时往往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孩子也想方设法替自己找借口:“瓶子太滑了,不是我不小心!”“你上次不也打破了一个碗吗?你怎么不说自己呢?真不公平!”;一种则是孩子更加畏惧,由于情绪无法外流,那便只好向内压,进入潜意识中。
在学前教育中,方筱悦一直觉得接纳孩子的情绪比追究责任更重要。不指责、不评价、不讲大道理,将处理事件的责任还给孩子,信任孩子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么,孩子也必定能成长为一个有责任、有能力、有担当的人。
陈明明的娘亲在临走前来这方筱悦的手说:“方老师,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孩子们这么喜欢你,这么听你的话了。今天的这件事,要是我来做,估计早就打了他几巴掌了。那个哭那个闹啊,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
“明明他娘,那我问你一句话,如果今天明明在打碎瓷瓶的时候,还扎破了脚,你要怎么办?”既然问了她这个问题,方筱悦便打算顺便把她这么处理的原因告诉她。
“那肯定着急的要给她包扎伤口了啊!哪个做娘的都会这么做的!”
“是的,没错!所以说,再糟糕的情况也有更糟糕的可能。明明今天只是打碎了瓶子,但并没有扎到脚,所以我们更应该感到庆幸!”
“可我一遇到这样的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就会发火!再听他不停的哭闹,就更像火上浇油一样,完全就记不住老师说的这些事了!”陈明明的娘亲还是第一次跟方筱悦说这么多的话,以前都是从了孩子接了孩子就走,连招呼都很少打。
“明明他娘,以后你再想发火的时候,就这么想‘我到底为什么发脾气?真的是因为孩子这件事做的不对吗?还是我心里有什么隐痛在作祟?’”
“什么是隐痛?”
“隐痛就是我们小时候受到的类似的伤害,比如我们的爹娘当初从来也没理解过我们,只是一味的谴责我们。”
陈明明的娘亲若有所思,这些话她还是第一次,不是特别理解这里面的含义:“方老师,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懂?我的这些经历跟孩子的也会有联系?”
这要是展开来说就是一个大课题了,而且古人对于遗传和潜意识的理解就更难了。方筱悦不准备再深入下去,便简单的说了几句:“管理自己的情绪是为人父母一项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