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如果早知是这般的结局,这般……彼此伤害、痛不欲生的结局,当初,他与他是否还会把目光投注在彼此身上?
那一年的风溪兰泽,他与他在同一天降生于同一个家族,前后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同为谷家嫡子,却一个在东堂,一个在西堂,从来不曾相见。
直到五岁那一年的夏天……
“咦?你是谁家的小妹妹?为什么会在我的地方?你怎么浑身都湿了?还有伤,是谁打你?”
坐在河边的孩子头发湿答答地散着,上衣挂在小手臂上,露出白皙瘦弱的肩膀,上面有不少淤青,看上去十分的可怜羿。
可是,当听到有人跟他说话,那孩子立刻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敌意瞪向说话的人。
跟他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比他高一点点的男孩,瞳色淡淡的,温温润润,含着阳光一样的暖意。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小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子,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阴厉。
男孩愣了一下,马上摆手道:“你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我叫谷清,是谷家的少主,这里是我的地方,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你叫谷清?谷清就是你?你就是谷清?”
“呃……小妹妹,你认识我吗?”谷清纳闷了,这个小妹妹为什么一边念他的名字,一边咬牙切齿呢?
“哼,谷清,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谷源,我不是你的小妹妹!”
“谷源?”谷清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跑到谷源面前,不住地盯着他,“原来你就是阿源,我的小弟弟吗?”
“谁、谁是你的小弟弟?还有,不许叫我阿源!”
谷源之所以知道谷清这个名字,而且那么的咬牙切齿,是因为从他懂事起,娘亲就一直说他和谷清同样是爹的孩子,可爹却只喜欢谷清,所以娘逼着他学这学那,逼着他样样都要比谷清做得好,他只要稍微做得差一点,就会被娘亲责罚。
谷源不想和谷清靠得太近,所以一个劲儿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后仰,结果一个不慎从石头上滑落,栽进了河里。
“啊!救命啊!”
“阿源!”
谷清见状,二话不说,急忙跳了下去,“阿源,抓住我,不要松手,我拉你上去!”
谷清虽然年纪小,可是他常来这个地方,水性也好,很快就把谷源拉了上来。
“谷清,你就是跟我有仇,一见面你就想害死我!”谷源靠着大石头不停地咳嗽,“果然娘亲说的没错,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迟早要杀了你!”
可是谷清对他的恶语却全不在意,蹲在他面前一边帮他拍背,一边帮他拨弄遮在脸上的头发。
“阿源,快点把衣服脱下来,铺在石头上晒干再穿,不然你会生病的。”
“哼,不要你管,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谷源正骂着,忽然见谷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发愣,立马皱起了眉头,虎着小脸道:“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办法害死我?”
可是,谷清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说:“阿源,你长得真好看,比家里那些姐姐妹妹还好看。”
谷源讨厌谷清,谷源恨谷清,这是五岁的谷源一直以来的信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满肚子的坏话硬生生给卡在了喉咙口,比卡了鱼刺还难受。
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却没有说出口,其实,谷清笑起来也好看,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一次偶然的相遇,让他和他之间牵上了一条再也剪不断的线。
明明拥有水火不容的身份,却总喜欢聚在这个初逢的河边。
“阿源,你怎么又受伤了?”
“阿源,我今天新学的一套功法,教给你好不好?”
“阿源,你不是嫌丹药苦吗?你看,这是我想了好久特地给你炼制的,一点也不苦。”
“阿源,你今天有没有看我比武?我赢了!”
……
“谷清,不许你叫我阿源!”
“谷清,我一定要打赢你!”
“谷……咳,大哥,我叫你大哥,你教我你新学的功法!不许拒绝!”
“大哥,我们是敌人,是对手,你对我好,就不怕我将来杀了你?”
“你怎么这么傻,比武被人暗算了也不吭气,你这不叫有度量,你这叫蠢,叫白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那人的手废了,替你报仇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跟我明明同样都是谷家的嫡子,凭什么你生来就得到爹所有的宠爱?凭什么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拥有一切,而我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如愿以偿?”
一日日的光阴流转,他与他几乎从未分开过,对于谷清来说,谷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是他要爱护的人,对于谷源来说,谷清是他温柔的好大哥,但也是让他恨入骨的宿敌。
可是爱也好,恨也好,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爱与恨交织的情感渐渐地偏离了兄弟与宿敌的轨道?
也许这个问题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问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形同陌路,不复当年,他们都明白,那是在谷清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叫夏初月的女子,说要与这女子成亲开始。
夏初月只是个山野女子,没有高贵的出身,长相也是一般,只因谷清意外救了她一命,她说愿以身相许,谷清便真的娶了她,而且不是妾侍,是正妻。
谷源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红锦高悬,一身新郎喜服的谷清当众说了一句话。
“谷清此生心中只有一人,不会再娶!”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天旋地转?
天崩地裂?
人人都说谷清爱极了他的妻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谷源很想冲上去揪着他问一句,“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可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荒唐得很。
他们是兄弟,是宿敌。
是只有一方死了,才能罢休的孽缘。
从那以后,谷源依然天天都去河边,可是,谷清却再也没有去过。
后来,谷家家主死了,他们的爹死了,一个天幻兽级长生境界的人却死得莫名其妙,找不出任何病因。
灵堂之上,谷清看上去很伤心,他的妻子在他身边安慰着他。
谷源就站在几步之外,冷冷地看着。那个从未给过他父爱的爹死了,他没有任何感觉,可是过了许久再次见到谷清,和他那个怀了孕的妻子,谷源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喘不过气来。
看着母亲谷繁雨嘴角的笑意,谷源默然离开了灵堂,他知道他那个爹是怎么被娘给算计死的,也知道娘接下来要一步步实行她的计划,而他,也该开始他的计划了。
那一年,西堂大公子谷清继承了家主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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