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确定,但宝珠心里也大概清楚, 弘晖这一次是没有被传染上天花的。
若是在以前, 宝珠也不会这么着急。可弘晖早夭的原因, 正巧是天花, 而且时间就在大半年后……
宝珠抱着弘晖认真解释:“额娘知道弘晖可能没有被传染上天花, 可是万一呢?额娘赌不起这个万一。哪怕弘晖已经在宫里诊过脉,额娘也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弘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小心地拍了拍宝珠的手, 小脸认真又严肃:“儿子壮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以后还要陪着额娘长命百岁的,额娘不要太担心哦。”
像是一罐蜂蜜倒进了自己心里一般, 宝珠一把捧过弘晖的脸蛋:“宝贝儿你怎么这么甜。”
弘晖的脸刷一下熟透了:“儿子一点儿也不甜。”
宝珠敷衍着开口:“是是是,弘晖一点儿也不甜。”话音刚落,她就凑到弘晖脸上啾了一口,“啊,是香的。”
弘晖:“……”
太医很快赶到四爷府,听说是给弘晖诊脉后, 他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大阿哥可是发热了?”
难道大阿哥真的感染了天花,只是在宫里没有检查出来?要真是这样,之前为弘晖诊脉的太医, 以及将天花传染给弘晖的大人就麻烦了。
李嬷嬷一愣,压下心中着急解释道:“并未发热,只是福晋听说大阿哥放假的原因后无法放心,一定要亲口听到太医的诊脉结果才能安心。虽然如此, 等会儿太医为大阿哥诊脉时刻不能懈怠。”
太医暗自松了口气,连声答应下来:“嬷嬷放心,老夫一定仔细。”
他背着药匣跟在李嬷嬷身后,很快来到弘晖的房间。
“四福晋,还请暂离片刻,奴才要为大阿哥诊脉。”
宝珠赶紧起身站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太医起身,脸上带了几分笑容:“福晋放心,大阿哥身体康健,比半年前还要健康。”
“那天花……”
“四福晋放心,大阿哥并无染上天花的迹象。”
宝珠这才彻底放心。她转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代我送送太医。”
李嬷嬷脸上带了笑,引着太医出门,等快到门口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太医慢走。”
虽然检查出弘晖身体很健康,但想到他的未来,宝珠还是觉得心慌。
李嬷嬷很快进门。
宝珠一边看着弘晖做功课,一边开口询问:“我之前安排你去寻找的医术高明的民间大夫观察牛痘一事可有了结果?”
李嬷嬷虽然不知道福晋让人观察牛痘是为了什么,可她对宝珠的命令一向言听计从,早在命令下达的当天,她便让人将京城有真材实料的大夫都打听到,并用重金将人笼络到郊外的庄子上,特意观察牛痘。
然而如今的事实却是,大夫有了,牛痘难寻。
在如今的年代,天花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除了天灾以外,老百姓性命的最大威胁。不,不仅仅是老百姓,就连如今的皇家爱新觉罗家族,同样备受天花的性命威胁。
康熙本人,就曾差点丧生于天花之手。
康熙的父亲顺治帝,也有传言是死于天花。
因为这,康熙登基之后便将天花视作最大的瘟疫。而且因为长大后再得天花会比小时候得更加凶险,康熙便下令在孩子五到八岁的时候种痘。挺得过去便活,挺不过去就没了。
然而天花这种病在人群中高发,不代表在动物身上也很常见。
李嬷嬷派人寻摸了好久,也不过找到了一头得过天花的牛而已。然而这头牛却早已病愈,只有身上的一些小坑可以看出它曾经的病情。
然而这对研究天花根本没太大作用。
李嬷嬷将这个发现告诉宝珠,成功让宝珠的脸色阴沉下来。
弘晖察觉到房中气氛不对,扭头看向宝珠:“额娘,这个牛痘很重要吗?您为什么不去找阿玛帮忙呢?”
弘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额娘,但最崇拜的却是父亲。
而胤禛也确实担得起他的崇拜。
宝珠听到这话,愣怔了一瞬,旋即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啊,我怎么能忘了四爷……”
她凑到弘晖脸边亲了一口:“谢谢宝贝儿提醒,额娘这就去找你阿玛。”
虽然保住弘晖性命是她的任务,可并代表她不能找其他人啊?胤禛作为弘晖的父亲,为他的生命安全保驾护航不也是理所应当嘛。
宝珠想通后,立刻带着李嬷嬷去了胤禛的屋子。
可惜,胤禛还在大阿哥府上忙碌。
因为乌雅梦梅的事,宝珠请了假,原本是打算明天再到大阿哥府帮忙。可弘晖的事是目前最重要的事,而且时间紧迫,自然是越早将牛痘的事解决越好。不然等到弘晖真的染上天花,那些大夫还没将牛痘研究明白,她就真的只能哭了。
这样想着,宝珠当即乘着马车再次去了大阿哥府。
不过事情就有这么不凑巧,她赶到的时候,大阿哥府上的管事却说胤禛带着人到内务府去领丧礼上需要的礼器去了。
宝珠无奈,只能留在大阿哥府上帮忙。
八福晋忙碌时无意见到宝珠,干脆将她拉到角落,一脸意外地看着她:“太子妃不是说四爷府有位格格动了胎气,你回去处理了吗?你到底是没有回去,还是回去了又来了?”
宝珠叹气:“又来了。我有事找四爷,可惜到了大阿哥府知道他去了内务府。”
八福晋了然地点头:“我就说,这大阿哥府乌烟瘴气的,你若是有机会回去怎么可能还会见缝插针地回来帮忙。”
宝珠一愣:“乌烟瘴气?”
她有些奇怪,就在前几天,八福晋言辞间虽然对大福晋颇有微词,但也不乏艳羡之色,怎么才几天过去,八福晋对大阿哥府就有了这样的评价?
郭络罗明熙见宝珠是真的不知情,脸色便有些尴尬。
宝珠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这事儿不方便宣之于口,你不说也可以。”
郭络罗明熙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发现,这才小声解释:“不是不好宣之于口,而是我担心告诉你,会污了你的耳朵。”
宝珠:“???”
郭络罗明熙将声音压低到了极致,宝珠必须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说:“就在前天晚上,大阿哥守夜时也不知是太累了迷瞪过去了,还是太过伤心产生了幻觉,总之就在灵堂上,他就将大嫂的陪嫁媵妾吴雅氏抱在了怀里。若非当时有人到灵堂取东西,指不定大阿哥就和那吴雅氏……”
八福晋一脸厌恶,“这事儿虽然没闹到明面上,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宝珠一怔:“灵堂上?那吴雅氏……”
“啧,他们的破事儿都被人撞见了,按理说大阿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该将吴雅氏推出来杖毙。可大阿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偏偏将那吴雅氏给留下来了。”
“可能大阿哥觉得愧对吴雅氏吧。”
八福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四嫂你想什么呢?我早就让人去打听过了,府上的大格格当时听到吵闹声跑了出来,直接将那吴雅氏认成了大嫂。”
宝珠:“……什么意思?”
“那吴雅氏仗着以前伺候大嫂,对大嫂足够了解,故意模仿大嫂的穿着打扮,在大嫂的灵堂上勾引大阿哥呢!”八福晋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恶心感,“我以前还当大阿哥与大嫂两人伉俪情深,是真正的恩爱夫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宝珠:“……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八福晋看着她:“你信?”
宝珠:“……”我不信。
然而在现代见多了打着情深的名义的各种骚操作,她并不觉得大阿哥的行为有什么稀奇的。
男人嘛,也就那么回事儿。
更何况做出这件事的是大阿哥——
大福晋在生出儿子之前,接连生了四个女儿。其中大女儿与二女儿的生日相隔不到一年,之后几个孩子的出生日期也相差不大。唯一出生时间相隔较大的,也就只有四女儿和大儿子。然而原主的记忆中却显示,大福晋在生四女儿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养了好几年,直到再次怀孕也没养好。
宝珠绝不相信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会不顾对方身体让其马不停蹄地怀孕生子。
所以大阿哥会这样做,宝珠并不觉得意外。
“可惜了大嫂。”宝珠叹气,“若是大嫂多爱自己一些,这些事又怎么可能发生。”
想想原主记忆中的大福晋,似乎每次出现,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与绝望。然而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倾尽一切想要为大阿哥生个儿子。
可她因为生子败坏身体没了,大阿哥却……
八福晋听了宝珠的话,若有所思地开口:“四嫂,你是想劝我多爱自己一些,不要为难自己,让张氏毛氏为八爷生子吗?”
宝珠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夫妻平日究竟如何相处,自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为难自己。只要你能从中得到快乐,也就算不得为难了。”
八福晋与大福晋最大的差别,便是她脸上从未褪下的自信飞扬,并无半分为情所困的愁苦。如果八阿哥与八福晋真的像是野史上的说的那样鹣鲽情深,互相容不下第二个人,八福晋不愿意其他女人为爱人生孩子,也并不没有什么奇怪的。
八福晋想了想自己与八阿哥,嗤笑一声:“也就那么回事吧。”
宝珠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们夫妻感情很好。”
“流言如何能当真?”八福晋拍了拍衣袖,拉着宝珠就往太子妃身边走,“四嫂既然来了,若是不帮忙,让人看见许是会被说闲话。在等四阿哥回来的这段时间,你还是找太子妃领一件又轻松又很快可以做完的差事忙着最好。”
宝珠领情,跟着八福晋去了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的性子一贯温柔,见到宝珠过来,还特意问了乌雅梦梅身体如何,孩子可保住了。听到她说一切安好,她才似终于放心一般,问其她的来意。
宝珠赶紧解释:“我这次前来是有事找四爷,但他暂时不在,我就想着先找点事儿忙着,等他回来后再说。”
太子妃了然,随手指派了件清点物件儿的活儿。
这活儿轻松,而且半途让其他人接手很方便,最关键的是她可以一直守在大阿哥府,不用担心出门后正好与回来的四爷错开。
宝珠道了声谢,这才拿着册子去清点东西。
大约等到快晚上的时候,胤禛才带着一群人和礼器回到大阿哥府。
宝珠赶紧迎了上去:“四爷,妾身有话同你说。”
胤禛挑眉,挥挥手让身后的太监宫女继续清点东西,自己则转身去了比较安静的角落。他转身对跟来的宝珠开口:“有什么事,说吧。”
那高高在上的表情,实在欠揍。
宝珠捏了捏手指,强行忍住把拳头往胤禛脸上揍的冲动开口:“妾身之前无意听说那些洋人从来不受天花困扰,是因为一种被称为牛痘的东西。”
胤禛立刻严肃起来:“牛痘是什么?”
若是这个被叫做牛痘的东西真能让清朝百姓再也不受天花困扰,不但皇阿玛会非常高兴,清朝的百姓同样不会再受到天花的威胁。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无法不看重。
宝珠解释:“牛痘便是牛得了天花之后,在皮肤上出现的水疱、脓包。”
胤禛双眼微眯:“牛的天花如何治疗人?”
“不知。”宝珠叹气,“我听说此事后便找了大夫,想要让他们帮忙研究牛痘是如何治疗天花的。然而,妾身人手不够,至今不过找到一头患过天花的牛,至于才患病及刚病愈的,一头也没找到。”
胤禛明白过来:“爷懂了,你是想让爷帮你寻找患了牛痘的牛,对吧?”
宝珠点头:“弘晖眼看就到了种痘的年纪,妾身实在担心他在种痘的时候发生意外。若是可以,还请四爷在弘晖种痘之前找到患了牛痘的牛。越早越好。”
胤禛恍然,他很清楚弘晖在福晋心里的地位,也就明白了她为何这般着急地找他。
他看了宝珠一眼,叹气:“福晋尽管放心,弘晖也是爷的儿子,若是有机会让弘晖避免种痘的风险,爷自然责无旁贷。”
宝珠这才满意。她又与胤禛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胤禛突然开口。
宝珠狐疑回头:“四爷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胤禛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天色将晚,大哥府上的事儿也忙得差不多了,爷也该回府了。你手上应该没有其他事要忙吧?我们一起回去。”
宝珠顿了顿,点头:“那还请您稍等片刻。”
宝珠找到太子妃将手上的事情交割清楚,这才出门,直接上了胤禛的马车。
路上,胤禛突然开口:“福晋,听说乌雅氏今日撞到床沿上险些小产,多亏了你之前派去的人及时拦下,才将孩子救了回来?福晋似乎很喜欢乌雅氏,连爷对你说的话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宝珠恍然:“爷因此生气了吗?”
胤禛知道乌雅梦梅险些小产一事不奇怪,但连她对乌雅梦梅说的话都知道,就有些不正常了。当时房里除了她与乌雅氏可没有第三个人。
看来胤禛的血滴子如今就算只是雏形,放在后宅也足够厉害。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胤禛一直让人盯着乌雅梦梅,所以才会知道两人的对话。不过以后,她说话做事就都得更小心了。
“你是觉得爷对乌雅氏的惩罚有什么不妥吗?”胤禛一眼不错地看着宝珠,眼里充满了审视。
宝珠愣了下,轻笑:“爷不过想要惩罚一个犯了错的格格,妾身怎会觉得不妥?”
胤禛看着她,平静指出:“你撒谎!”
“爷,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您何必追根究底呢?”宝珠叹气,“你要惩罚乌雅氏,妾身是真的没有任何意见。”
胤禛一脸不信:“那你为何告诉乌雅氏?”
宝珠看了胤禛一眼,确定他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只能开口:“因为妾身担心爷最后会后悔。”
为了惩罚一个女人伤害自己的孩子,所以不停让她怀孕。残酷吗?在乌雅梦梅害死自己孩子的行为并非出自本心,在她并非真的不想让孩子平安出生的情况下,很残酷。可她无辜吗?
所以胤禛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乌雅梦梅,宝珠尽管不赞同,却也没打算指责他。
但稚子何辜?而且……
“乌雅梦梅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您的吗?”宝珠微笑,“您难道可以保证,这次乌雅梦梅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没了,您不会迁怒唯一知情的我吗?”
胤禛眼神冷漠:“当然不会。乌雅家的女人给爷生的儿子,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宝珠张大嘴,神情错愕。
乌雅氏……
胤禛这是彻底不在意德妃了?还是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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