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前线已经是三国对峙,山雨欲来风满楼,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可此时的应天明皇宫中,却还是一副歌舞升平。
肉山一样歪在皇座上,用肥硕的胳膊支撑着硕大的脑袋,弘光皇帝朱由崧那张油光发亮的脸却是洋溢着一股子得意的笑脸。
这次还不止皇帝,左右两列,文官们从东林魁首钱谦益,吕大器,姜曰广,高弘图到已经成死地的副社首领张溥张采,勋臣们则是从保国公朱国弼,魏国公徐增烈到最底下的伯子们,一个个也都是兴高采烈,脸上浮现着笑容与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自矜。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安南,占城,暹罗,南掌,高棉,再后来缅甸,最后甚至与大明断绝联系已经八十年之久的木梆土司都派遣使者到了南京,朝贡大明,大哥的威风也得靠着小弟众多来衬托出来,如今的应天城似乎恢复了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那盛况,每天都有外邦人士朝贡而来,热闹非凡。
这不正说明各位先生治国有方,当今皇帝也是圣主,中央天朝四夷宾服,大家都是面上有光啊!
只不过这么多人中,唯有鸿胪寺卿,也就是大明外交部长黄瞻文笑不出来,这个天启年间的老进士老脸止不住发绿,嘴角亦是神经质那样时不时抽搐着,人人都往前挤,唯有他是活生生的向后缩了一个身位,缩在了众人的身后。一边听着太监唱礼,一边他还时不时张望向站在人前,新晋入阁的大学士张溥的背影。
可张溥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却是不住地向下压着,话也随着他的手噎在喉咙里,黄瞻文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汗珠子不住地顺着他额头流淌下来。
外交部长的沉默之下,一个个头上包着带角头巾的番邦使节先后进来,用礼部教导的五体投地模式年糕一样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念诵着自己本族语言的国书,然后将礼物呈上,上面弘光帝也是龙颜大悦,肥厚的巴掌一挥。
“赏!”
就跟模特走台那样,中南七国十几个部族三十多个使节先后在勤政殿参拜一遍,旋即龙颜大悦的朱由崧又是在乾清宫摆下国宴,宴请这些远道而来的番邦使节。
那种仿照大唐时候的盛大宴席华丽的在皇宫大内招展了开,公卿三列分坐两旁,一人一案,席地跪坐,那些使节则是被请到最中间,直面着皇帝列席,穿着绫罗绸缎的靓丽宫女在丝竹悠扬的曲目中甩着长袖跳着采桑舞,更有太监捧着美味佳肴一个桌子一个桌子的递上,这宴会规矩少,公卿百官是纵情的把酒言欢。
这不过这会儿,黄瞻文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眼神偷偷瞄着那些隔着几个桌子,尚且彼此张望,满含杀气的眼神中直冒火星子的使节,他干脆急促的离了席,告罪的钻到了张溥的身边。
这是没法搪塞了,张溥也无可奈何的干脆举着酒转了一圈:“亲事,黄大人等不及了,告罪告罪!”
最近张溥要娶黄瞻文的小女儿做妾,朝中不少人都知晓。一丁点儿也看不出势不两立,剑拔弩张的痕迹,风流教主钱谦益是大笑着抱了抱拳头。
“张大人自去,莫叫老丈人等急了,哈哈!”
打趣声中,张溥拥着黄瞻文,小心翼翼的又从宴席后面绕了出去,不过文人的虚伪却是展露无遗,这头张溥才刚走,那头刚刚还跟着一副笑脸的王洽脸色却是迅速阴沉了下来,悻悻然的在那儿嘀咕着。
“这就着急捧一个后生的臭脚了,真不知道某公怎么学的礼义廉耻,这样人也配位列朝堂?”
跟着一大圈儿老东林,就跟怨妇听到有价值的八卦那样,是应和着点着头,是不是还传来了低声的嘲笑声。
不过黄瞻文是没心思去管这些了,刚出了殿门,他已经急不可耐的抱拳重重一拜着。
“张大人救命啊!”
“嘘!!!”
赶忙看看左右无人,张溥急促的拽着这老家伙的胳膊到了大殿边的角落里,这才无奈的责备着:“黄大人,一殿之臣!能不能拿出点气概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您老前辈,这些还要我这个后辈来教?”
“可是,欺君之罪啊!”
提到这个,黄瞻文脑门上汗珠子还是一股一股的淌着,他是急促的伸手指向了尚且鼓乐喧嚣的大殿,可话还没说完,却又被张溥给推了回去。
“张某明白,缅甸木邦在与暹罗开战,东印度服公司私兵压在了暹罗城下,高棉,南掌与安南打了个不可开交,占城想要向大明求救,安南想要大明呵斥高棉南掌退兵,不要干预他侵吞占城,至于暹罗是既想要大明支持他们进攻东吁,又想把大明赶出去,就这点事儿!”
“可,可这些事儿,哪个大明都办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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