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摞紧急的商业文件,董事会下属的机要秘书们犹如勤劳的蜜蜂那样,挨个房间钻了进去,去卡一个个圆溜溜的红色印章,可到了代行执行董事的办公室前,今个却是怎么敲门都敲不开。
作为毛珏这个大股东在江南的代言人,洛宁洛掌柜居然是翘班了!
而此时西湖畔,不起眼的一家小酒馆中,估计任谁都想不到,这个包裹着黑纱,打扮的犹如后世阿拉伯妇女那样,遮的严严实实的娇小女子,就是那位咳嗽一声就足以令一个国家破产的洛大掌柜。
而她对面,同样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南明帝国最近新补入阁,还是总督温州的武英殿大学士张溥。
毛珏带来的改变还真是大,哪怕昔日里满口文章的仁学先生,现在都出口全是铜臭之味了,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着,张溥全然没了面对东林前辈时候的张狂,无比低姿态的陪着笑脸行礼道。
“张某拜见洛掌柜!”
然而,对他这个帝国宰相,洛宁是没表现出丝毫的尊敬来,反而俊俏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急躁而无礼的逼问道:“我弟呢?”
“我在这儿!”
同样无礼切不耐烦的声音中,洛缜真是格外艰难才露出了头,答应一声,可就这一句话,仿佛对洛宁多大的恩赐那样,瞬间让她的脸颊充满了天使一般温馨的笑容,欣喜而急促的说着。
“小缜,你终于肯回来了!”
“老宅那面我已经命人准备宴席了,都是你爱吃的!还有香汤浴也为你准备好了!跟姐走吧!”
小手渴望的伸出去,谁知道洛缜犹如触电那样,猛地甩开斗篷向后退了出来,让洛宁的手尴尬的停留在了半空,她瞳孔中,亦是浮现出了深深地失落。
姐弟之间的矛盾让张溥亦是流露出一脸尴尬来,他是赶忙笑着打圆场道:“洛掌柜不必担忧,如今洛大人已经是我朝户部侍郎高官了,专司开海通商一处,算起来,他还是张某半个顶头上司呢!”
“侍郎?”
听到这个官名,洛宁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一股子轻蔑的神情,可一转眼,又是满是期盼张望向了洛缜。
“小缜,回来吧!你想要权,在现在的东印度公司,任何一个职位都要比这个蚍蜉之国的首辅还要权重,甚至只要你愿意,姐能帮你在海外建国,你就是国王!好不?”
“哼!当年就是你指使那个卑贱粗野的武夫砍断了我的腿!断了我的希望!现在你还想让我卑躬屈膝在那个乱臣贼子面前?我今日的成就全都是靠我的努力而来,本公子绝不受那个乱臣贼子的施舍!你死了这条心吧!”
面容阴冷,洛缜带着无比的仇恨,凶狠的吼了出来,再一次让洛宁脸上的温馨,黯淡了下来,许久,她这才无比艰难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过得好,那就好....,那就好.....”
“洛掌柜!”
足足又挺了几秒钟,张溥这才在一场艰难的插话进来:“关于上一次本官向您提的,收购温州那批南洋货物之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谈话回到了商业,洛宁瞬间变得精明而犀利起来,抱着胳膊,她满是不屑的坐直了腰身,冰冷的说着:“张大人,上一次妾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公司拥有大半个东南亚的货源,你们那些东西,公司根本不稀罕,三成价格,卖不卖随你!”
“三成实在是太低了!洛掌柜!再加两成吧!”
去年那场大灾变,几乎打的南明工商业分崩离析了,就算是复社在朝堂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却也改变不了商战惨败的现状,而且还引起了东林大地主的敌视,手握着银子,钱谦益为代表的江南大地主宁愿从杭州泉州进口东南亚的香料玉石奢侈品,也不愿意来救市,实在有些走投无路,张溥也只能放下身段,居然是亲自跑到宿敌这面恳求了。
可就算抛去双方敌对的关系,在商言商,来自东南亚的香料珍珠都足以令市场饱和了,洛宁怎么可能再花高价去收购温州这些东西?
不过世间总有些事情是超过利益的,这头,洛宁才刚刚无情的拒绝,那头洛缜已经是恼火的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咆哮着。
“张大人,我早就和你说过,这贱人是姓毛的忠实走狗,用不着和她多嗦!我们走!”
“我为户部侍郎,陛下要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小缜,你!”
那些镇静与精明烟消云散,洛宁再一次慌张的站了起来,向前伸出了手。
也没有走,张溥面露难看,也是抱着拳重重一鞠躬。
“洛掌柜,求您!”
“这......”
一瞬间,洛宁彻底的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