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黑暗中的日子也不全是压抑的,有人就很享受这种阴暗带来的快感,至少前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的大明国安局第九处处长卢忠就是如此,化身与暗影中,夺人性命取人机密,不亚于战阵之上,千万人呼喊拼搏,斩将夺旗的紧张感刺激感。
所以在北明已经安享繁华的时节,他却是常年埋影在混乱的江南。
湖广,襄阳。
公元一六四七年的东亚大地上,其实一共并列着四个政权,北方的毛明,江南的朱明,四川的大西,湖广河南一代的大顺,兵败京师之后,李自成拖累着大顺军一路向南败退,最后退回了算是他真正的龙兴之地,建立政权,自称代天抚民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襄阳,并把这儿当成了大顺新都。
说实话,败退江南的大顺虽然没有了拥兵百万的豪情,可是实力还不算差,核心部队三五万,再加上江南奴变,佃变起来的乱民,还是十几万大军的规模,和盘踞武昌的平贼将军左良玉也是打的有来有往的了。
然而,不变的农民军,变了的却是大顺皇帝。
从京师败退之后,李自成不知道是感染上了皇帝的龙症,还是被毛珏打自闭了,他开始贪图安逸,安于享乐起来,就固守着自己半个湖广加上河南重庆一代的小王国地盘,除了在边境和左良玉打打闹闹之外,基本上摒弃了农民军赖以生存的流动作战,更是没有趁着江北三镇被毛珏所摧毁,南明政权最虚弱的时候挥师东进直取南京,三年多,这位大顺皇帝就这么安静的待在了这里。
军事上萎靡了下去,政治上,李自成明显也不是个高人,曾经繁华的楚藩核心,如今被他经营的凋零一片,本来沿长江繁华的十三里长街倒闭了一大半,街上行人稀少,并且各个衣衫破烂,面有菜色,城内建筑也是破烂损坏了一小半。
头上戴着个李自成起家时候,最愿意戴着的大毡帽,身上也是披着个黑色的大斗篷抵御着冷厉的江风,一边在小舟中饮着才温好的热酒,卢忠一面嘴角带着冷笑,看着江中尚且穿梭不停的舟船。
穷成这样,享乐还不放弃,在附近,李自成征调了十万民夫,采北砚山之石木,照着京师紫禁城,也是有模有样的修建起了襄京顺帝宫来。
说实话,锦衣卫世家传下来,骨子里就带着一种残忍与不安分的基因,卢忠一点儿也不喜欢天下太平,小民死活与他何干?反倒是一旦没了动乱,像他这样黑暗中的刀子反倒是要被雪藏起来,甚至狡兔死走狗烹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不耽误他敬佩毛珏的手腕,不说令他永生难忘的选蛊法让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仅仅严密的辽东情报网就远不是昔日里破败的锦衣卫东厂可以媲美的,行走在敌国土地上,每每他卢忠却还能调动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关系,这些都脱离不开毛珏庞大的财力以及商业能力。
真值得讽刺,人人皆知李自成极度厌恶毛珏,甚至左右之人不得提毛语,毛字要以片字来替代,可偏偏,襄阳最大的几个布庄桐油铺子,全都是东印度公司开的!
又是一杯温酒入腹,收起了冷笑,卢忠瘦长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股子惆怅来,三年时间让他待的居然都有点慵懒下来,这一遭之后,恐怕襄阳他也不用待了一时间居然还有点舍不得起来。
不过就在他感怀的功夫,船头忽然传来了阵阵划水声,紧接着是船头靠在一起的声音,等待乌篷船的帘子被掀起来时候,卢忠的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阴冷与残忍,阴沉着捧着那只酒杯。
来人倒是不客气,自顾自拿了个杯子猛地昂头灌下去,热酒下肚,让他吐出股夜色中的寒气之后,这才瓮声瓮气的叫嚷起来。
“这时候叫老子来干什么?最近顺王脾气喜怒无常,稍有不顺,既行处死,尚且九宫山秋猎在即,你想要老子命吗!”
“呵,堂堂郝摇旗郝大将军也怕死!”
端起酒杯也给在即添上一杯,卢忠不无嘲讽的提酒笑道,听着他讥讽,一项杀人为乐的郝摇旗却是哼哼着干笑一声,旋即又是夺过酒壶,给自己狠狠满上一杯,然而没等他酒汝腹中,卢忠下一句话却是让他猛地把酒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既然怕死,那何不就让顺王死,那不就天下大吉了?”
“姓卢的,你什么意思?”
猛地摔了酒杯,郝摇旗紧张的霍然站起,手甚至还握在了刀上,可面对着他那股子杀气腾腾的煞气,卢忠依旧是冷笑着晃荡着酒杯。
“没什么意思,就是京师,陛下发来了消息。”
狭长阴森的三角眼睛盯着郝摇旗那已经满是大汗的凶脸,卢忠慢悠悠的说着。
“陛下觉得,顺王活的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