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就是个吸金窟窿,也只有有钱人或者穷的只剩下命的人玩得起。
毛珏应该属于前者,自去岁十月开启战端之后,一车皮一车皮的物资,浩浩荡荡不断自黑龙江运来,把吉林乌拉城的仓库填的满满的,生怕自己军士饿着一样,甚至有的屯兵还开玩笑打仗居然比在家过得日子都舒服,都胖了几斤。
别人属牛属虎,孙传庭应该是属诸葛亮的,不是他那种智谋百出,历史上诸葛亮没那么神,他独有的是真正诸葛亮那种细致认真,事无巨细,当蜀汉丞相,诸葛亮连军士打三十军棍的小事都要过问,最后把自己活活累死,可见其工作态度,孙传庭也是差不多,每来一火车皮都要亲自去点数过问,物资精确到每一箱,每一袋子,每一个盒罐头,损毁败坏了多少都得如实上报,让人想动歪念头都动不起来。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邪,孙传庭自身清白也没搞特殊化待遇,一日三餐都是跟着大食堂吃,除了毛珏发的制服,多一件衣服没有,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古代别人修塔都是佛塔,毛珏修的是瞭望塔,跟个大竹笋那样下粗上细,水泥还把面抹的溜平,要多丑有多丑,这么个丑塔上,绿色的小旗子不停的挥舞着,从松花江直通吉林乌拉城的砖石混凝土铁路桥大门在门卫兵摇晃着转盘咯吱咯吱声中轰然洞开,那头,拖着黑色烟筒的火车头也跟个老头那样呼哧呼哧的冲上了桥面。
蒸汽机的锅炉阀已经打开,蒸汽嘶嘶的向外排着压力,大铁门处,算是世界上最早一批的老司机,东江机车军的小伙子们熟稔的在大门口缓缓落下刹车,钢铁车轮子和铁轨交接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子,最后一点向前冲的动力将火车二十来节车厢稳稳的带到了车站。
咣当~火车桥大门挨着最后一节火车皮屁股关了上。
不过没等几个小伙子为了自己完美停车而庆贺一下,一张老脸已经冰坑坑的贴了上来。
“对账!”
…………
十几个账房会计拿着账本,一本一本的对着讯息,屯兵们则是嘿呦嘿呦的扛着箱子,往已经塞的满满的仓库内使劲儿再挤着,火车头那儿,孙传庭跟个吝啬鬼那样,亲自收着一大堆账本,也在对着账。
虽然是军镇,可出奇的,东江没有大明那么等级森严,除了战阵之上,上下级关系还算是和缓些,至少不像是大明那样绝对的壁垒。在那儿看着孙传庭扒拉算盘,火车军这辆列车的百户,也是十九厂调出来,烧了好几年锅炉的锅炉主任郭老黑在一边嘿嘿笑着打着哈哈。
“厂长,至于吗?咱东江富得流油,库房都堆得满了,丢那么几箱子罐头您还的扒拉算盘算上一天,您也是官老爷,这也太抠了点吧!”
“抠?呵呵……”
应该是盯着太紧,那头边境的发货官员也是把账做的很细,半道上损坏的东西都没扔,直接拉过来对账,账单舒服,孙传庭也是工作轻松,心情不错,正好对完一本,他是笑着摇了摇头。
“老郭,你是东江本土老人儿吧!”
“厂长,这我从没和您说过吧!您老慧眼。”
“不用什么慧眼不慧眼的,全厂子就你和老李最阔,下个馆子都是你们付账,你们真是真幸运,太平富庶了十来年,相比你们,咱们这些关内逃出来的,可是穷怕了!”
“就着罐头来说吧!竹筒皮子被耗子咬个窟窿,你们就扔了,当年老孙我在陕西当官打仗时候,有时候那是还几天都没饭吃,军士饿的嗷嗷直叫,有的受伤的,临终前就想吃一口肉,可连这被耗子嗑过的肉,老孙我也拿不出来,只能看着他们饿死。”
身边坏了的箱子里拎出来个破了的罐头,掂量了两下,孙传庭又是感慨的扔了回去。
“这……”
郭老黑还真是恍惚了下,十多年前,毛珏还没有主政前的时候,那挨饿受冻的印象隐约也浮现了出来,他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毛将爷,他算是老孙我这么多年见过最怪的当官的了,别的官都是恨不得把所有银子拼命往怀里搂,带到棺材里才心满意足,可他是真舍得撒手,大兵一个月二两银子两石粮,还管吃管住,这要是关内的知道了,都得跑东江当兵来了!还有厂子上工的,铺路的,干活的,拿的银子咱老孙都惊叹了。”
“是,一罐罐头几文钱,不值几个,可你拿一个,我拿一个,二十几万大军,那就是个大窟窿了,万一关键时候就缺了这一个罐头,可能就会饿死人!毛将爷都这么对咱们了,我这个手底下吃饷拿银子的,再看不好点,有良心吗?”
和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绉绉书呆子不同,出身边疆的孙传庭很能放的下身段,虽然还没达到卢象升那样同食同饮地步,可是他这一番掏心窝子的大白话,听的郭老黑都忍不住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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