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扛不住,抛荒逃了,他们的税金又落在俺们头上,这一年收成还不够交税的,又是几户逃走!又是把税银接着往剩下的人脑袋上扣。”
“老夫家里还算是薄有资产,祖上出过个县官,和县里师爷还算认识,好歹能扛着点,可去年,全山东大旱,几亩地快颗粒无收了!这官府也直接不讲理了,衙役官差直接到家里抢粮食,老朽这乡绅也当即破了家!这不,带着族里子弟,也只能逃荒出来!”
愁的脑门上皱纹都拧成核桃了,看着天儿,这老家伙磕着鞋底子忧郁的感慨着。
“你以为俺们真懒到饮水挖渠种点粮食活命都不愿动弹吗?实在是种不成!不说种子何出,你这苗种上,各路响马山大王就得找你借粮食了,就算是能熬到粮食打下来,还有更厉害的官贼等着来抢!而且抢了你粮食都算你好远气,官爷看你不顺眼,顺手杀了你全家,再扣个流贼名头,太多了!”
文孟听的目瞪口呆虽然毛文龙时代,早期也过过点苦日子,可好歹种田的就饿不死,到了毛珏时代,整个东江大搞基础建设,广开山田,种植新作物,饿不死不说,甚至不少人还奔了小康,过上了顿顿有肉的小地主生活,他甚至很难想象,生活能糟糕成这个模样。
这也是大明帝国走向崩溃的真实写照,人浮于事,官府已经穷凶极恶,除了掠夺毫无作为,自耕农甚至中下级地主纷纷破产,站到了帝国对立面,一些大地主孤木难支,也纷纷被这个时代吞噬,帝国在北方的统治根基逐渐土崩瓦解,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的大明,再碰上个非要大动干戈的崇祯帝,再来一味虎狼之药,饮鸩止渴,倒塌也是理所当然了。
河南的巨变,连当初常跑江湖的宋献策都没适应过来,老头子的话更是在那些逃难的灾民那儿引起共鸣,人人都是低落着,连抢水都没了劲头,一个个沉闷的挨着打了下去,坐在墙角边上闷头喝着。
…………
时间一转,又是太阳西沉,再走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落脚地方,一百多号从荥阳怀庆一代逃荒出来的难民干脆就在这个破村子住下了。
夜色愈发的漆黑,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在村前房子里隐隐传出来,那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饿的发昏,吃了太多的观音土来冲击,如今这些土把胃肠糊死,难以排泄,这已经屯的气息奄奄,估计活不过今晚了。
不过见惯了死亡,除了这家人,甚至都没人去看看,每个人都是精疲力竭的摊着,也许在梦里,才能找到几分幸福的感觉。
趁着夜色,文孟三个则是悄咪咪的溜了出来。
早就料到这趟出来没吃饭地方,东江的军粮是被缝了三大腰带,直接藏在衣服里头,有风干的肉干,还有麦子磨粉炒熟,拌上糖做成类似藏族糌粑的糖炒面这些都是高热量食品与蛋白质,这才支撑了三个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了这么多天。
财不露白,吃的也是,所有人都挨饿,你大吃二喝的,纯属找死,一道上,吃人的这三人都见过不止一次了,有的是村落难民间抽签,抽到谁谁就认命被大家伙吃了,有的干脆不是人了,成群结队袭击别的难民,抓人下锅,溜出村落,文孟几个是找了处稻田梗,赶紧蹲下来,干硬的肉干塞进嘴里,和着水艰难的嚼着。
一边警惕的左右张望着,一边文孟还急促的说着。
“粮食不多了,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晃悠了,这几天必须找到小袁营!妹子!你就一点儿也不记得家在哪儿了吗?”
“我,我平时都是被我哥锁在家里不让出门的,这次,这次他把我送给那个大胡子总兵,也是藏在船底下,从黄河偷偷溜过去的,我,我是真不知道!”
千算万算,宋献策漏算了这一茬,小姑娘都快急哭了,文孟一双牛眼看着他,看的宋大头也是忍不住直挠着后脑勺。
“今晚立了队伍,咱往东面那个小山垴子走,如果我没看错,那儿应该有个土匪绺子!咱假装入伙,跟着或许能打探打探消息,然后……”
这计划还没说完,那头村子里火光忽然腾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刚刚还平静的难民群一下子炸了锅,有人凄厉的大喊起来。
“官狗子来了!”
“陕西来的吃人兵,快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