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兰墨觉得她倒不像是那般不解风情的人,笑道:“大人说的是什么香?”
他面前的人容貌殊丽,在酒意的熏陶下,双颊沾染上绯色,只是那双眼睛中氤氲着无限情意,真是一眼风流,难言其清艳馥郁,兰墨听她哑着声音道:“过来。”
他乖顺的过去,依偎在她怀中,清平勾起他的一缕长发,含笑道:“敢问公子,方才那曲子,叫什么名字?”
兰墨嗔怪般道:“大人便只问曲子么?”
清平虽是笑着,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衣袍被温热体温熏染出清淡的香气,只是一瞬,却蓦地怔住了。
他收了笑意,从清平怀中坐起,陡然变了脸色,淡漠道:“大人可真是个风流人物,方才还问奴婢身上是什么香……奴婢身上不过是寻常的香料,倒是大人身上的香有些意思。”
清平愣了愣,也翻身坐起,拱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唐突了公子,只是公子所言,在下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兰墨轻吟,脸色阴沉地瞧了她一眼,道:“大人已是他人入幕之宾,早有美人相伴,为何还要来此处寻欢作乐,难不成是来打趣奴婢的么?”
清平理了理衣袍,踱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道:“什么……什么美人?烦请公子赐教。”
兰墨目露嘲讽,含酸道:“大人难道不知这寒檀香么,这香是闵州渔民从海兽腹中所得,是御用贡品,每年不过尔尔,乃千金难求的异香。”
清平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兰墨瞧见她无动于衷,手一拨琵琶,恨恨道:“这等香料,寻常人就算是得了,也不知如何调配。只有花楼中的头牌,想留下合眼缘的恩客的心,私下在熏香中混入这等香料,叫她总能记得恩爱缠绵时情状……也好叫她总能记得自己。”
叫她总能,记得自己。
琵琶声转急,幽怨哀婉,那风流的负心人慢条斯理饮完这杯茶,兰墨暗道女人都是一个样,就算用了这等昂贵的香又如何,该偷吃还不是会偷吃。这般想完,他只觉得自己浸润风月的心又坚固了一份,颇有些看破红尘之感,却瞥见那人握茶盏的手抖的厉害,拨弦的手一顿。
看来也并非全然无感,只是乱花迷人眼罢了。
兰墨从容一笑,道:“奴婢虽是拿银子办事,但此处自有此处的规矩,大人身上有寒檀香,这京中识得规矩的烟花之地,恐怕都不会招待大人了。”
清平脸上绯色尽褪,眼中是一片冰冷,半晌才开口道:“依公子所见,用这香的人,究竟是如何作想?”
兰墨皱了皱眉,觉得这位大人面色古怪,不像是忆起了心中所爱,他思量片刻道:“奴婢见识浅薄,用这香的人,若不是想拼尽一生欢愉,暂留这份情意,那便是只为私欲……”
琵琶声倏然停了,一滴蜡从红烛上滑落。
“……让那人记住罢了。”
李宴从宴席中告退,这风月之地,丝竹声不绝于耳,她若无其事地向着后楼厢房走去,在一间房门外停了下来,她见左右无人,凝神细听,并未听到什么别样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叩了叩门,低声道:“大人?”
谁知门一碰就开,李宴吓了一跳,却没忍住心中好奇,弯下腰将门推开一条缝,但却什么也没瞧见。
奇怪,明明里头亮着灯。
清平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下属半蹲着,疑惑地看着门里,她微微思索,挪了挪身体。
眼前竟然出现了光亮,可以看到房间中低垂的纱帐,她猛然站了起来,正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睛。
“啊!——”
清平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进门,低声道:“叫什么叫。”
李宴冷不防被她吓着,惊魂甫定地跟着进了房中,清平坐在桌边倒了杯茶与她,道:“陈司长的酒喝完了?感觉如何?”
李宴谨慎道:“回大人话,下官觉得尚可。”
清平哦了一声,似乎刚才的问话只是客套。李宴发觉方才那名弹琵琶的男子并不在房中,她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糊涂,忽然问道:“大人,下官在官学读书时,曾有幸见过您与安平郡孙郡长在云州推行的新法条例,心中仰慕已久,今日斗胆问一问大人,这新法,还会推行下去吗?”
清平定定看着她,面前年轻人充满朝气的面庞令她想起了曾经的同僚,她们当时也是这般问孙从善:“郡长,新法真的能推行下去,惠及六州十八郡吗?”
正为望月赴京述职而烦心的孙大人不耐烦地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公事做完了?”
一片雪白轻柔地落在窗边,寒风呼啸而来,卷起乱琼玉絮刮向远方,却催开了墙角一树老梅,浅红的花蕊在冬夜中徐徐盛放。
孙从善放下手中笔,无奈转过身道:“自然会的。”
斯人已逝,言犹在耳。命运无常,善变的其实不是世道,而是人心。前途或许艰难,已无路可回转,但总有些东西不会改变。
于是她饮了一口杯中冰冷的茶水,任苦涩在口中蔓延,她道:“自然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