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还未等她想出什么好办法, 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六州十八郡,圣上不顾群臣劝阻, 跳过内阁下旨命使团签订与西戎的和谈文契, 急召周乾回朝,并着令信王楚晙为正使,带领使团出使西戎,前往王庭交换文契,以求两国百年和平。
此令一出满朝哗然, 那和谈文契中西戎要求代国划出月河一线土地作为和谈的交换,这是自三百年来割让爾兰草原后最为屈辱的让步, 前者是迫于无奈之下, 后者是主动为之。其中最为引人注目自然是亲王出使求取文契,简直就是在朝廷的脸上扇了一个重重的巴掌。六部给事中的谏官在紫宸宫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女帝收回这道谕令。得到的却是帝王的雷霆震怒, 当庭杖责数十人,据那日宫人所透露,殿宇中漫延着压抑, 沉重的气息,谏官们起初还能发出惨叫, 但渐渐的只剩下厚重的木杖高高落下,击打入肉发出的沉闷声。白玉台阶上沾染了谏官们的鲜血,渗进玉栏杆上雕琢的华美凤纹中,无论怎样都不能完全拭去。宫中年长的宫女们连忙用玉石粉添补在石缝中,借此掩盖那充满怨憎与不甘的暗红色。
这位阴鸷而对权力充满占有欲的帝王, 丝毫不畏惧朝中臣子的眼光,当日上书劝谏者第二天便下了诏狱,着凤翼卫抄家数十人,全族流放闽州。礼部尚书拒受文书,被夺官下狱,连坐者数不胜数,满朝文武都在女帝残忍而冷漠的手段中闭上嘴巴,从谏的几位老臣跪在紫宸宫前,其中一位倒下后便再没有起来。而女帝不为所动,众臣再无一人敢言。
“.......放肆至极!乱臣贼子,胆敢以下犯上......”
玉霄宫中女帝愤怒地将屏风推倒在地,双眼赤红,颧骨高起,脸颊凹陷,她脸色蜡黄,眼珠乱颤,一看便知极为不正常。地上跪满了宫人,都将身子紧紧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女帝又骂了几句,她脖子上青筋暴起,看起来份外吓人。此时的她毫无帝王的威严,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蛮牛,横冲直撞后将宫殿中的摆设毁坏大半,才气喘吁吁地扶着炼丹用的青铜鼎喃喃道:“都杀了......这帮废物......”
说完她猛然咳了几声,像听到了什么般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周遭,瞪着跪在一旁的宫人,厉声呵斥道:“谁在说话!”
但并没有人回答她,她狐疑地环视周围,眉心深蹙:“谁在说话?出来!是谁?”
地下的宫人们彼此对视,为首的大宫女出来磕头,勉强压住心头的恐惧,轻声道:“陛下,并无人说话。”
女帝看了她一眼,忽地道:“嘘,别说话,你们听——”
大宫女怔怔的看着她双眼发直,梦魇般走到白纱围绕的静室中,深宫里传来她尖锐刺耳的呵斥:“是谁!出来,给朕滚出来!”
大宫女犹豫一下,刚想遣宫人去请太医来瞧瞧,突然听见女帝嗓音嘶哑,经由每根梁柱的碰撞回荡在宫殿里:“.......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别过来,滚开,不是我害死你的!”
宫人们被骇得面色发白,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大宫女弯着腰,小心翼翼贴了过去,道:“陛下?”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轻声道:“陛下?您——”
宫殿吹起一阵奇异的风,掀起纱帐的一角,使她得以看见那白纱上喷溅开来的鲜红色。
她瞳孔微缩,捂住嘴巴踉跄扑了过去,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陛下!!”
女帝病倒的事情并未传出去,密召太医诊断后,她在第二天便醒了过来,第一件事便是传二皇女齐王入宫。
楚昫接到旨意以后心头狂喜不已,任谁都知道在这种节骨眼上女帝的传召必然不会是那么简单,她难以压制住心头的期盼,整装后进宫。
玉霄宫里不知为何弥漫着白色的烟雾,凤髓香扑鼻而来,呛的人头昏脑胀的,她忍住没咳出声来,跪在台阶下,随着玉铃响起,白纱层层挽起,女帝端坐在御座之下,遥遥看着她,道:“朕召你来,你可知是什么事?”
楚昫磕头道:“回母皇的话,想必是问儿臣命丹一事吧?”
女帝似乎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道:“正是,朕已经同法师算出了黄道吉日,那日辅星归位,主星落于正宫......那日若能得此物相助,朕必有望踏入仙门!”
楚昫额头上汗津津的,说不出是被宫殿中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心中的紧张所致,她满手都是汗,却用沉稳的声音回答道:“儿臣恭贺母皇仙法大成!”
女帝笑了笑,楚昫看不清她的面容,心中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不敢去进一步怀疑。因为和谈一事满朝文武已经被吓的没人敢说话了,她自然不会自寻死路,赶着上去找死。
“只要你把东西带回来,朕便能从此高枕无忧了,这江山社稷也能在朕的福佑下长长久久,于你而言也是大功一件,齐王,你可明白?”
楚昫面容扭曲,听出她语气中的威胁,深吸一口气道:“儿臣,必不负母皇所望!”
圣谕传到云州时,言慕韵神情恍惚地接过旨意,展开读了数遍,手几乎握不住圣旨,她低声道:“臣,言慕韵,领旨。”
而后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昏了过去。
州牧姜珉接过圣旨,与三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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