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洛阳没有回答,抬眼望向墙上挂钟,还有半分钟就午夜十二点了。
三十秒、二十秒、十秒……时针重合。
周洛阳在黑暗中蓦然翻身,杜景有力的手臂马上抱住了他。
“我在,”杜景的声音答道,“没事了。”
周洛阳在黑暗里喘着气,把手伸进杜景的t恤里,杜景则紧紧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两人在黑暗里,保持着床上相拥的姿势,一动不动。
前一天的深夜里,他们很早就已睡下,却万万没想到,随之而来的二十四小时里会发生如此严重的事。
周洛阳把手放在杜景的腰畔,低声问:“痛吗?”
杜景没有回答,反而将周洛阳抱得更紧了。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周洛阳的心情却很平静,谢天谢地,都过去了,杜景撑到了最后一刻。
虽然他不知道,杜景若在这二十四小时里因失血过多死亡,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但他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也不愿去做任何的实验。
“好了,”周洛阳失去了所有力气,说,“没事了。”
他打开台灯,明亮的光芒下,杜景稍稍避开光线,眼里仿佛带着泪水。
周洛阳说:“明天绝对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杜景抬起一手,挡住眉眼,说:“把灯关了。”
两人短暂相拥后,复又分开。周洛阳关上灯,杜景却在黑暗里起身,说:“睡不着,我到外面坐一会儿。”
周洛阳被吓得够呛,现在反而困了,嗯了声,说:“有事随时叫我。”
那夜杜景在阳台上安静坐着,直到快天亮时才回来睡下。
翌日,杜景与周洛阳没有再去拜访文物保护协会,而是在早上直接驱车,前往昨天傍晚kcr的接头地点。
庄力一脸茫然,说:“景哥!你到底是怎么……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太神了!真是太神了!”
周洛阳还有点困,昨夜做了一堆梦,翻来覆去的没睡好,蜷在副驾位上,疲惫地心想,都读档重来了,当然知道接头地点。
杜景没有回答,打开黑匣,取出仿真鸟类侦察机,朝周洛阳一递。
“给你玩。”杜景漫不经心道。
周洛阳说:“待会儿我撞坏了别骂我。”
“坏了就算了。”杜景随手轻轻捏了下周洛阳的耳朵,那动作极其暧昧,周洛阳的耳朵顿时红了。
“哎!”周洛阳责备地看着他,下属面前不要动手动脚。
他接过杜景的手机,操纵那鸟儿飞进了树林,像昨天一般停在树枝上——敌人没有来,树林里空空如也,堆着几个箱子。按昨日的时间算,kcr的人要等到他俩喝完咖啡,吃过午饭后才会出现。
“走。”杜景看了眼手机屏幕,说道。
“不在这里监视么?”庄力茫然道。
杜景说:“还想让我再中一次弹?”
车里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庄力感觉到危险,却不知道原因,茫然道:“什……什么?你中弹了吗?景哥?”
“你干吗?”周洛阳以责备的眼神看着杜景,说,“莫名其妙。”
杜景没有再说,前一个二十四小时里,他们甚至没有问庄力是怎么被抓走的,想也知道,庄力多半在四周乱逛,打听消息,引起了敌人的警惕。
但重复发生的这一天里,庄力却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自然也没必要去怪罪他。
庄力打方向盘,离开山坡,杜景又吩咐道:“让黄霆不用追踪了,把监控内容共享给他。”
庄力那表情充满疑惑,周洛阳知道他一定在想:“你怎么知道黄霆也在追踪?”
而黄霆则更是迷茫——杜景怎么会知道他的行动?
“我跑会儿步。”杜景朝周洛阳说。
杜景打开民宿里的跑步机,再过数小时,他就要转阶段了,周洛阳知道他现在一定已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杜景勉强坚持着办完所有的事,打发走庄力,让他自己出去闲逛,便上了跑步机,将速度调到最高。
“我陪你。”周洛阳说道,换了运动服。
杜景说:“别又感冒了。”
两人开始大步奔跑,发出踏地的沉闷声响,从上午十一点开始,杜景足足跑了四个小时。周洛阳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喘着气躺到沙发上。
杜景的t恤已被汗水湿透,索性脱了上衣,打着赤膊只穿短裤跑,背脊上瘦削的肌肉,健硕的长腿线条,以及他闭着双眼、戴着耳机、沉浸在奔跑中专注的表情,犹如迷蒙山雨下的一个赤|裸幻想。
周洛阳怔怔看着他,直到四个小时后,杜景终于筋疲力尽下来,砰一声躺在木地板上。
“杜景!”周洛阳赶紧过去看他。
地板上满是汗水,周洛阳险些打滑摔倒,杜景马上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洛阳,”杜景赤|裸半身,坐在木地板上,怀里抱着周洛阳,低声说,“那天,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是你,那个人是你,我不会认错人。”
周洛阳茫然道:“什么?什么声音?”
杜景与周洛阳沉默对视,周洛阳回过神,说:“好点了么?”
周洛阳起身,杜景握着他手腕的右手却不放开,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有点奇怪,令周洛阳茫然不解。
那眼神充满了攻击性,周洛阳忽然想起,他见过杜景这眼神。重逢后,在澡堂里,他按着自己脖子的那一刻。
“你想做什么?”周洛阳感觉到了危险。
杜景左手扼着周洛阳的咽喉,右手托着他的后颈,沉默地打量着他,那表情仿佛随时想俯身下来,咬住他脖颈的动脉,又像是想抵着额头,在自己的注视下,掐死周洛阳。
他要发疯了?周洛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杜景偶尔是会发疯的,尤其在躁狂症发作的时候,不能用常人的逻辑来判断,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必须设法让他恢复清醒。
接着,周洛阳忽然一口咬在了杜景肩膀上。杜景瞬间脸色一变,怒了。
周洛阳一手按着他的头,把他推到一边去,脱身站起。
“你要做什么?”周洛阳冷冷道。
杜景张开两腿,沉默地坐着,稍低下头,汗水滴在身前的地板上。
周洛阳说:“杜景,我感觉到……你刚才是不是想杀了我?”
杜景说:“有这个念头。”
“为什么?”周洛阳的声音有点发抖,说,“你恨我吗?”
杜景抬头看他,眼里的那点危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是恨,犯病了,”杜景坦然说,“就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门铃响,庄力回来了。
杜景忽然抬头,朝周洛阳看了眼,说:“我要是真的动手了,你会挣扎么?会害怕么?会恐惧么?”
周洛阳走向房门:“失手杀了我以后,你也会自杀的。”
“对。”杜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