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宫吗?
还有,床上那个极其古怪的男人,他分明就是季如雪,可又分明不是。
年龄不对,身高不对,态度更不对,可是那张雪白冷漠的脸,那种多疑狠戾的神色,分明就是季如雪那个该死的小畜生。
可是,季如雪怎么会和自己睡一张床,还叫自己“先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被凌迟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自己和季如雪相处甚好,还他妈睡一张床?!
等等,这个世界……有阿南吗?
想到那个心尖儿上的人,林瓦儿心口猛然一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勉强冷静下来。
是了,得先打听阿南的消息。
季如雪方才说,自己腌了一些蜜豆,要给他做汤圆?厨房里面最是人多嘴杂,又都是些口无遮拦的蠢笨宫人,自己正好用做汤圆为借口,过去试探一番。
林瓦儿抿了抿唇,按照自己的记忆,穿过几条回廊,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厨房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似乎是重新修建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林大人,蜜豆馅儿已经腌好了,马上就可以用了。”
林瓦儿点了点头,淡淡道:“嗯。”
他刚刚迈进厨房,立刻有个小太监端上一盆温水,一边给他净手,一边殷勤问道:“林大人,今天是用李记的石舂糯米粉,还是用王记的水磨糯米粉?”
“……”林瓦儿根本不懂这些,过去所谓的“亲手给萧图南做甜羹”,其实也是厨娘做好了,他骗萧图南是自己亲手做的。
见他不说话,小太监小心翼翼道:“林大人?”
林瓦儿只好随口道:“李记的吧。”
小太监立刻端上一盆雪白的糯米粉,又拎来一小桶水,谄媚笑道:“这水是东郊山脚的泉水,林大人您上次说了,石舂糯米粉最好用泉水和,小的就准备了一大缸泉水。”
“哦。”林瓦儿硬着头皮,胡乱抓了两把糯米粉放在案板上,又舀了一勺泉水,开始和面。
小太监盯着他非常生疏的和面手法,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林瓦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小太监吓了一大跳,赶紧垂下眼帘。
林瓦儿努力和着面,发现水多了,便加些面,发现面多了,又加些水……他胡乱弄了一会儿,眼见那面团越来越大,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宁远王最近又打了胜仗吧?”
小太监眨了眨眼睛:“什么宁远王?”
林瓦儿心头猛地一紧,难道这个世界没有阿南?
他慌乱了一瞬,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萧图南萧将军啊。”
小太监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儿:“哦哦,林大人是说萧侯啊,他不是正在京中吗?”
阿南正在京中?太好了!等等,萧侯?侯爵?
林瓦儿先是大喜,随即又大怒,阿南被季如雪那该死的小畜生削了王爵?!果然,那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当了皇帝之后,不仅会凌迟自己,还会对阿南不利!
他心中咬牙切齿,脸上却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哎,你瞧瞧我,整个人都忙糊涂了。对了,皇上那边……”
林瓦儿就这么一边揉着面,一边从小太监嘴里套出了许多话。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季如雪已经当了整整七年皇帝,阿南如今也长住京中,而自己没有被关进死牢,也没有把阿南搞到手,反而开了个什么破医馆,还跟季如雪那个小畜生不清不楚……
其实早晨醒来那个场景,让林瓦儿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确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反胃。
太他妈恶心了。
林瓦儿胃里翻江倒海,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不知不觉间,案板上那个面团已经有脑袋那么大了,小太监的神色十分古怪,但又不敢说什么。
林瓦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行,他不能在小畜生这里耽误时间,他要去找阿南,阿南被小畜生削了王爵,一定过得很不好,他要带阿南离开这里,从此海阔天高,再也不回来。
他打定了主意,便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剩下的事情你来做吧,我得出去一趟。”
说完之后,他不等小太监回答,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小太监愁眉苦脸地看着那一大坨面团:“林大人今天到底怎么了?”
……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望着前方那个纤瘦的身影,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疑惑。
先生离开卧房之后,自己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胸口一阵阵地发闷,根本坐不住,于是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想去偷看先生做汤圆。
结果刚刚走到回廊拐角处,便看见先生从小厨房出来,匆匆忙忙地往冷宫侧门去了。
先生要去哪里?
季如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提起一点内力,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先生要出宫吗?为什么不跟自己打招呼?
这两年多以来,先生虽然非常忙碌,但也十分体贴,会努力抽空陪伴自己,会亲手给自己做好吃的,情到浓处的时候,被自己逼一逼,还会满脸通红地小声叫自己“夫君”,对自己纵容疼爱到了极点……
怎么今天一早起来,就忽然变了?
难不成,先生昨晚梦见了萧图南,梦见了他们过去的种种事情,所以又惦记起萧图南的好了?
季如雪胸口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许久不曾有过的杀意又漫漫涌了上来,或许,狠下心来,一了百了,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不不不,先弄清楚再说,自己向先生承诺过的,不再胡乱杀人,不再滥用酷刑。
他狠狠咬着牙,勉强控制住那种沸腾的杀意,蹑手蹑脚地跟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出了紫禁城的西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