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帝呆了呆:“你什么意思?”
季如雪挑了挑眉:“儿臣的意思, 还不够清楚吗?”
成武帝死死盯着自己年轻挺拔的儿子,片刻之后,这位父亲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 你……可是, 朕是你的父皇,是你的父亲……”
季如雪缓缓逼近一步, 声音低沉而柔和:“那很重要吗?”
成武帝狠狠捏着拳头,勉强镇定下来:“你如此嚣张, 是不是笃定了朕不敢杀你?你难道没有想过,万一你推测的那些事情,是错的呢?再或者,就算那些事情是真的,万一朕并不在乎你这个儿子呢?”
季如雪看着他那个样子, 似乎觉得很滑稽, 竟然“噗嗤”一声笑了。
成武帝颤声道:“你,你笑什么?”
季如雪叹了口气:“父皇, 难道你以为, 儿臣做事会如此莽撞么?”
成武帝盯着他,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瞳孔猛然缩紧了一瞬:“你早有准备了?”
季如雪轻轻扯了扯唇角,索性娓娓道来:“父皇,您也知道,大渊最主要的几处兵力, 第一,辽东军;第二,京郊三大营;第三, 皇城禁卫军。
辽东那边,严跃对我忠心耿耿,四天之前,我的暗探飞鸽传书给他,他就杀了辽东总督刘兆君,带着二十万辽东军直逼京城,估计明晚就到了;
至于皇城禁卫军……禁卫军所辖的几支亲军,最重要的便是锦衣卫和金吾卫,其中,锦衣卫指挥使薛锦是我的人,而金吾卫指挥使卓霄,他的娇妻幼子已经被我的人掌控,只要这两支亲军在我手里,整个紫禁城就在我手里。”
成武帝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喘了口气,而后咬牙笑道:“儿啊,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你难道忘了,京郊三大营还有整整五万人,三大营统领徐子强忠心耿耿,一旦他发现宫闱有变,在辽东军到来之前,他就可以击溃禁卫军,攻入皇城,肃清叛党,儿子,你确定你能等到严跃?”
季如雪淡淡道:“徐子强确实非常忠心,而且自诩清流,所以,我让同为清流的宋谦亲自前去劝说他。”
成武帝冷笑道:“徐子强不可能……”
季如雪直接打断了他:“儿臣知道,宋谦再怎么劝,徐子强也不可能反,可是,他至少可以等一等,听听我的说辞。”
成武帝警惕道:“什么说辞?”
季如雪微微一笑:“如果徐子强一定要攻打紫禁城,到了那个时候,儿臣会把父皇押到宫墙之上,再让空境作为人证,述说当年的一切。如果空境的话还不够分量,我便让萧图南仔细回忆当年,和你对质死人谷的一切,您也知道,萧图南的话,在武将中是很有分量的。”
成武帝颤声道:“口说无凭……”
季如雪柔声道:“儿臣当然知道,口说无凭。所以,除了空境和萧图南的证词之外,儿臣还会在城楼之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在数万大军面前,细细剃光父皇的头发,让大家仔细看看……你的戒疤。”
成武帝完全呆住了。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艰难道:“就算你扳倒了朕,可你是朕的儿子,也并非正统,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我是您的儿子?谁说的?”季如雪笑了。
成武帝有些混乱:“你又想说什么?”
季如雪叹道:“这些年,父皇是怎么待儿臣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所以,这便证明了,儿臣是正统血脉,是真正的齐王季宁坤的血脉。”
成武帝死死盯着他,胸口急剧起伏着:“很好,很好,你真是机关算尽……”
季如雪笑道:“儿臣向来多心,方才说的这些手段,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其实,儿臣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最好……能在今晚解决。”
成武帝愣了一瞬,而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便跑!
他一边跑,一边高声嘶吼:“来人哪!来人哪!!”
电光石火间,季如雪一把将成武帝拽了回来!而后随手扯下一道飘荡的白色帐幔,毫不犹豫地往对方脖颈上狠狠一绞!
帐幔吱吱作响。
季如雪修长的手臂肌肉紧紧绷起,薄唇中吐出的话却温柔无比:“父皇,既然您那么爱母后,这么多年了,您怎么不下去陪她呢?倘若儿臣的挚爱不在人世了,儿臣断然不会独活……所以,就让儿臣帮父皇一把吧。”
“咯咯……”成武帝喉咙发出极其可怕的声音,两只眼珠往外暴凸,瘦长的手指痉挛一般挠着季如雪的胳膊,但是没有任何用处。
雪白的帐幔越勒越紧,渐渐地,渐渐地,成武帝不再挣扎,手软软地垂了下去,瞳孔慢慢散了。
季如雪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没了呼吸,这才缓缓松开帐幔。
他轻声道:“儿臣恭送父皇。”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万寿阁紧闭许久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老太监余忠善迈前一步,似乎想要进去,薛锦望着黑洞洞的大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拦住了余忠善。
大门里面,燕王季如雪缓步走了出来,雪白的面色一片肃然,沉痛道:“父皇薨了。”
“什么?!”余忠善陡然睁大了眼睛。
薛锦默默垂下眸子,似乎早已料到了什么。
季如雪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父皇临终前有几句吩咐。第一,为了避免朝政动荡,暂时秘不发丧;第二,季如海心有不轨,薛锦,你即刻带人包围赵王府和李府,捉拿季如海和李文博,死活不论。”
余忠善脸色苍白,还没回过神来,薛锦已经毫不犹豫地拱手道:“燕王殿……皇上,微臣遵命!”
季如雪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
当林若轩和萧图南匆匆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这些天以来,林若轩简直心急如焚,自责不已。都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擅自出海,阿雪又怎会私调水师?不知道阿雪在诏狱里面,有没有受刑?私调水师一案,如今是哪位官员在督办?
私调水师入狱,再加上黑水河悬崖那件事情,自己亲手割断的藤蔓,萧图南落下的面具……
林若轩简直不敢想象,季如雪如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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