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到孙传庭,他看过无数关于各项战事的计划书,即便是名臣,他也经常能挑出其中的一些小毛病。和他们相比,太子的计划书并不详细,但却非常具体,基本将建虏入塞的几个方位都谋划到了。崇祯帝绞尽脑汁,一时半会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份计划书,是朱慈烺,吴甡加上参谋司的三大参谋,殚精竭虑,苦思了一个多月才制定出来的,是众人智慧的结晶,岂能轻易被崇祯帝挑出毛病?
崇祯帝看完奏疏默默收起来,心中有惊喜也有恼火,惊喜的是,太子长大了,军事政事都有相当的见识,这份计划书写的尤其好;恼火的是,明明袖子里就有奏疏,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崇祯帝看向朱慈烺:“这奏疏,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班师回京的路上。”
崇祯帝脸色透霜:“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朱慈烺心说你刚才根本不让我说话,我哪有机会啊?
崇祯帝将奏疏交给王承恩吗,道:“封了,除朕之外,不许任何人查阅。”
“是。”王承恩双手接过。
“朱慈烺听旨!”崇祯帝忽然道。
朱慈烺急忙跪倒:“儿臣接旨。”
“朕令你抚军蓟州,总揽蓟州和京畿附近一切军务,内阁和兵部全力配合你,望你不负重托,挫败建虏今冬入塞的图谋!”崇祯帝威严道。到这时,他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了,比起那些令人不放心的督臣巡抚,眼前的太子好像才是他安心的所在。
“儿臣遵旨~~”
朱慈烺声音里忍不住透出了激动。不枉他的机心,父皇总算是同意他的任命,他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谋划蓟州京畿的军备军务,整顿兵马,总揽全局,准备迎击建虏的入塞了!
“陛下圣明~~”周延儒和吴甡一齐躬身。两人原本是死敌,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不过在太子抚军蓟州的事情上,却是站在了一起。
张凤翔随他二人之后赞颂。
没办法,蒋德璟也只能苦笑躬身。
“这是一道密旨,内阁和兵部知道就可以了,”崇祯帝转对王承恩:“等建虏入塞之时,再明发天下。”
周延儒四人和王承恩都称是。
朱慈烺更喜,父皇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使用密旨,暂时不公布他抚军蓟州的消息。如此一来,保密工作的难度就能降低一些,希望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蒙住建虏的奸细,等到建虏大军入塞,得知大明太子亲自抚军,想要改变计划也是来不及了。
“你们都下去吧。”崇祯帝挥手。
周延儒四人退出。
朱慈烺没有走,他知道,父皇还有话和他说。
“你要求的,朕都答应你了。”崇祯帝板着脸:“要是你挡不住建虏,办不好这个差事,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
朱慈烺拱手:“如果挡不住建虏,儿臣以后绝不再领兵出京!”
“好,这可是你说的。”崇祯帝冷冷。
朱慈烺笑了。
既是君臣,也是父子,比起其他人在崇祯帝面前的战战兢兢,他胆子要壮许多,而且他对崇祯帝的心思,也远比其他人看得更透彻,崇祯帝虽然急躁易怒,没有耐心,偏执好面子,但最初却是一个赤诚的人。鬓角的白发,眼睛里的焦灼,易怒的脾气,都是大明国事每况愈下,内内外外祸事不断,朝政却难以伸张的报复反应,如果能有那么一丁点的运气,大明的天灾大旱能少一些,关外的建虏不是狡猾的黄太吉当家,而是另外一人,崇祯帝未必就会是一个亡国之君,要知道,十七岁的崇祯帝刚刚继位,一举铲平魏忠贤,内外却没有动荡,绝非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那时的崇祯帝是何等的英气风发?
……
离开乾清宫,朱慈烺脚步匆匆,心情愉快,只觉得紫禁城的夜,竟是如此的美。每个殿堂楼宇之下,都悬着红色的灯笼,一眼过去,宛如繁星点缀。而天空却依然是那么的黑,压着红灯无法抬头,只有那悬着红色灯笼的殿宇檐顶倔强的向半空之中伸展。
往常这个时间,宫门早已经关闭,但今晚因为有崇祯帝的圣旨,所以破例延后了两个时辰。
当朱慈烺,周延儒等人离开皇宫后,身后的宫门缓缓关闭。
对大明朝来说,这又是一天的过去。
朱慈烺对周延儒拱手致意,表示感谢,不管周延儒的动机如何,但如果没有他的临门一脚,父皇不会这么快就同意他抚军蓟州,从这一点上来说,周延儒是有功的。
周延儒忙不迭的躬身。
宫门外不远就是内阁和兵部的办公地。朱慈烺上马之后原本就要离开,忽然听见“哒哒哒”马蹄声急促,一个快马急急到了兵部之前,马上之人翻身下马,急急奔入兵部--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急报又到了。内阁和六部中,只有兵部每晚有人值守,以处置各地送来的塘报。
朱慈烺拨马向前,在兵部门前勒马站住。
吴甡和张凤翔知道他的意思,立刻进兵部查看。
原本,朱慈烺以为是有建虏即将入塞的新消息,不想却不是。
“殿下,南直隶有变!”
吴甡拿着塘报,脸色凝重的奔了出来。
朱慈烺心头一跳,算日子,侯恂应该已经到襄阳就任湖广督师了,丁启睿应该也已经到南京,成南京兵部尚书了,左良玉的九万人马,方国安杨德政的部队,就算行军再慢,此刻也应该进到湖广南直隶,加上凤阳总督马士英,黄得功和刘良佐的人马,整个南直隶湖广地区,官军兵马云集,张献忠和左革五营却是兵马有限,这种情况下,南直隶又能出什么事情呢?
“庐州……失陷了。”
吴甡也有点不敢相信,说话咬着牙,眼睛里都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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