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说完,抹了一把眼泪,便匆匆跑了出去,只给楚九歌留下一个背影……
楚九歌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
她当年一点也不想学医,更不想当大夫。
她打小跟在爷爷身边,见过太多老、病、死,见过太多人间丑恶。
病症就像是一面照妖镜,多少看似幸福的家庭,因为家里出了一个病人,而尽显丑态。
久病床前无孝子。
久病床前无父母亲人。
爷爷说,这一切都是大夫不够多,他们这些做大夫的医术不够好闹的。如果他们这些做大夫的医术够好,大夫又足够多,天下就没有病人了,也就不会有家庭因此而破碎,可是……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她问爷爷,爷爷给她的回答是:终会有那么一天的,而在那一天没有来临前,他们绝不能放弃。个人力量再小也是一股力量,每个人出一把力,就能汇聚成江河大海。
她信了,也一直是这么做的,竭尽全力的救治每一位病人,但独自行医近十年,她有时候也会累。
病人那么多,她只有一双手,何时才是一个头?
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工作,病人千篇一律的绝望眼神,和病人家属不讲道理的怀疑哭喊,几乎将她心中为数不多的医者仁心消耗殆尽。
不知何时,行医救人对她来说已变成一种负担,枯燥烦闷的行医生涯让她时刻想要逃离,但碍于在爷爷面前发现的誓言,让她即使再不喜欢,也咬牙在大夫的职位上,一日接一日的做下去。
但,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不满,让她对大夫这份工作反感至极。
为了不受到伤害,为了不让病人的病情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她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靠近任何人,把治病救人当成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一项使命,无关个人喜好……
她一直都清楚,这样是不对的,早晚有一天,她会因此患上心理疾病,再无法行医,可她无法改变现状。
她答应过爷爷,要做一个出色的大夫,便是做不到让天下再无病痛,也要做到见病医病,绝不袖手旁观。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无关喜好与对错,就是在执行她爷爷,临终前留下来的遗愿。
是以,哪怕面对仇敌,她也能尽全力医治,因为……
她从来就没有真的用“心”,也不在乎病人的感激与崇拜。
但是,就在此刻,就在那小丫鬟红着眼睛说她是好人的时候,红着眼睛说她娘怎么就遇不上,像她这样的好人时,她的心堵得厉害。
她似乎有些懂她爷爷的坚持了。
这世间,不缺把责任往大夫身上推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但更多的还是心存感恩的人。
她不应该这么消极……
也许,她应该多做一些。
也许,她能够做得更好。
不给楚九歌多想的时间,又有病人进来:“大夫,我女儿腹中时常绞痛,已经年过十六了,还不曾来月事,您看这病……”
年长的妇人扶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在楚九歌面前坐下,妇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楚九歌,眼中满含紧张与期待,透着拘谨与不自在,还有一丝丝潜藏在眼眸深处的希冀,她女儿则低着头,含胸驼背,不敢看人,只是怯生生的眸子,同样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