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契约

    别看李晓芸今年只有22岁，可是她在“荣城”里绝对算是个老人儿，自从16岁那年来到这里，已经整整六年了。

    虽然在这里待了六年，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舞女，每天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下，麻木地甩着头发，做出各种夸张暧昧的动作。

    这几年来，李晓芸渐渐学会了认命，现在这种生活虽然令人不耻，但是至少能够让她填饱肚子，一想到离开孤儿院以后的那段生活，每天几乎只能靠泡面来果腹，而且很多时候吃面几乎都是一条一条数着来吃的。

    进了“荣城”也只有选择任命，有些人是摆在台面上明码标价了的，而其他的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客人一句话，只要有足够的钞票，他们就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李晓芸真是庆幸自己既没有高学历，也没有美若天仙的容貌，除了跳舞以外更没有什么才艺可言，所以，这些年来看上她的人并不多，否则她也不会为了口袋里的钞票发愁了。而且每次她都会爽快的答应，从不让经理和领班们为难。因为她知道，只有让他们少在自己身上费心思，那么自己才会有好日子过，否则最后惹了一身麻烦结果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尊重客人的意思，把顾客当成上帝。

    卸掉脸上的浓妆，脱去身上那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的舞衣，然后一头扎进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大睡一觉，对李晓芸来说是一天中最轻松惬意的事。

    倾盆大雨的街角，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

    “阿俊，伊伊，你们要乖乖地在这边等妈妈哦！我去给你们买面包一下子就会回来了，千万不要乱跑！”说话的少妇将雨伞塞进男孩的小手里，让他给妹妹打着伞。

    “妈妈！雨伞给你，你会淋湿的！”小男孩急急的追上母亲，想将雨伞追还给她。

    “你听话，去给伊伊打伞，妈妈不是说过吗，我待会儿就会回来了。”

    “妈妈，你要快一点哦！伊伊肚子好饿。”小女孩说道。

    兄妹二人乖巧地站在原地，目送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雨仍旧不停地下着，兄妹二人一直从中午等到傍晚，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妈妈……哥哥，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她委屈地低声问道，妈妈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不是说只要一会儿吗？她等得好渴、好累，又好冷好冷……

    “不要怕，妈妈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阿俊是在安慰妹妹，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不敢乱跑，因为已经跟妈妈说好了！要是不乖乖地在这儿等，妈妈回来就找不到他们了。

    当警察接到群众报案赶来，将全身冻僵发高烧倒在雨中的兄妹二人抱起来，准备送去医院时，还听见昏迷中的他们，口中喃喃念着：“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李晓芸满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倏地睁开眼，只望见一室刺眼的阳光。

    这么多年了，这个梦一直纠缠在她的心底，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心中的仇恨。

    到底是为什么，让一直疼爱她和哥哥的母亲，就那样狠心地把他们丢弃在街头？

    市内的一家孤儿院收留了当时六岁的她和八岁的哥哥，那时候她还相信，妈妈一定会拼命找到这里来把她领回家。她一直是这样相信的！

    然而几年下来，在她日夜盼望的视线中，却始终没有出现母亲的身影。

    她学会了不再等待。

    从那天起她必须学会很多事，她要学会不在乎别人怜悯的眼神、学会不去奢望得不到的东西、学会伪装坚强、学会暗自吞下眼泪……

    在这个冷漠又残酷的世界里，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正在她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小姐妹阿莲推门进来，冲她神秘地挤了挤眼睛，“晓芸，有人找，男的哦！”

    “哦。”李晓芸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等她回过神来，阿莲早已经关上门走了。

    平时在“荣城”里，李晓芸绝对是那种最不起眼的，登台的时候总是画一层又厚又浓的妆，卸了妆就把头发随便一抓，扎成马尾或是团成一个丸子。身上更是千年不换的一件宽大的连帽卫衣，一条牛仔裤，外加一双球鞋，姐妹们经常取笑她，在“荣城”里搞清洁的大妈都要比她注重形象。不过话又说回来，倒是有不少的姐妹说她其实有一张很美的脸，身材也不比那些“招牌”差到哪里去，可是偏偏就是把自己搞得像个大布袋子一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李晓芸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太美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到宁愿找上门来的客人少一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就像今天，她并不认为找她的是哪一位金主，只希望不要是她那位来要钱的哥哥就好。

    推开休息室的门，果然，李晓芸看见了久未露面的哥哥。

    “说吧，你要多少，下星期发了工资，挽回打到你的账号里。”李晓芸站在门口，她丝毫没有走进去，更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仿佛只要李志军一点头，她就会转身离开。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兄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李晓芸也说不清。

    “怎么？几个月都没见你哥哥我了，竟然一点都不想吗？”李志军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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