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说欧阳风参谋长确实有参谋之才,他刻意为之的冷淡举动起先让李鸿章恼羞成怒,对钦差的无礼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这也强烈的拨动了李中堂大人心中那根好奇的弦,造成了新军的神秘感,驱使他去探究寻找答案。而一个混进在工人中间,满身臭汗的高级军官的怪异形象,实际上一下子就震撼了他们。
李鸿章更好奇,唐景崧和盛怀宣也频频发问。欧阳风参谋长不得不做出来,向三位解释许多`问题。
“你们把这些东西摆在一起干什么?”李鸿章问。
“制造机床。”
“那不能买?自己要做到什么时候?”
“只有自行制造才能锻炼培养中国的技术工人啊。”
“啊?对对!有志气!你们那个是什么?”
“是流水线。”
“什么是流水线?”
“就是分解操作步骤,把每一个细化,格式化,从而让每一个工人迅速熟悉和掌握分工程序,提高劳动的强度,效率,哦,忘记了一条,这也叫泰罗制,是美国资本家首先搞出来的。它可以提高工效三到五倍,甚至更多。”
“美国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
“哦,呵呵,你真会说话,你们要制作多少枪炮弹药?”
“要满足未来战争的需要,多多益善。”
“你们要打多少战争?”
“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中国人。至于多少战争,那需要看我们的敌人有多少,他们的威胁有多大,我们是热爱和平的民族和军队,但是,又不是腐败无能,委曲求全的庸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直要敌人不崩溃,我们就要打到底!”
“欧阳总兵词锋犀利,不卑不亢,思想高远,令人敬佩啊!”唐景崧道。
“大人过奖`。”
“你是军人,会管理吗?”盛怀宣问。
“您是文官,会杀人吗?”欧阳风微微一笑:“曾文正公是书生,他的手下也是群书生,可是,他们杀起人来毫不留情啊。”
这话把李鸿章也绕进去了。
李鸿章等人参观了全厂,不禁感慨,生气勃勃的场面给了他太多的震撼,这里,官兵一致,劳动积极,没有管工挥舞鞭子走来走去,就是最普通的小工人也忙忙碌碌不肯停歇,和北洋系统的厂子比较,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你们的厂子设备简陋,居然能生产出东西来,着实不容易。”
“中堂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哦,好!好!”
来到了里面的一间小屋子,狭窄得令李鸿章感到压迫,一桌,一凳,一木板床,几件油污的器具,“欧阳总兵不会在这里安歇吧?”
“回禀中堂大人,这里正是卑职的卧榻。”
“啊?这么简陋?”李鸿章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动,“自古以来,英雄之才多出茅庐,想当年本部堂的淮军新立,连军装都没有,人称叫花子兵,可是,打起仗来,英勇无比,打得李秀成长毛的精锐部队数十万,狼狈不堪!想想都是豪迈。”
欧阳风将那条破凳子让给他坐,笑嘻嘻地一抱拳:“老大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啊?”这么直接的话,在长期位高权重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鸿章这儿,简直是震耳欲聋的大爆炸。他按捺住狂暴的心情,“将军请细说。”
“不要提长毛,对敌人的蔑视和不尊重,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不论成败,都是堂堂正正。其二,所谓的长毛,实在是太平军,一群过不下去奋起反抗的中国百姓,根源的祸害在于朝廷没有管理好这个国家,大清朝的体制腐坏了,更重要的是,中堂大人在年轻时以叫花子兵就能取得剿灭农民军的巨大成效,为什么总领全国精锐陆军海军,却连连失败于外国侵犯?难道是大人年老体弱,胆怯了,糊涂了,还是国家的军队吃饱穿暖成废物了?”
李鸿章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不是他思路和口才不好,而是问题太尖锐,想有些话,都是“大逆不道”的。他怎么回答?
“老大人,以下官之见,是你官职升大了,英雄的胆略缩小了。”
“唉,小子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啊,自古好战必亡,玩火者自焚。”
“可是,还有一句,叫做忘战必危!”
“中国面临强敌环伺之千年不见危局,我们怎能轻举妄动?欧阳总兵年轻有为,却终究大局不足啊。”
“算了老大人,江山是打出来的,别人要来打,咱只能顶着扛!老先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迎接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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