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沽口外,夕阳无限,海天辽阔,一群群海鸟沸腾地喧闹着,追逐在轻盈的浪花之颠,巨长的黑色烟柱高高地飘向西岸,潮湿咸腥的晚风微微传来,一道触目惊心的红云将西北角的天空渲染得令人费解,青色的天空渐渐晦暗,庞然的舰队,久久地鸣着呜咽的汽笛,黯然地犁开深蓝的海面,向着东方更深处缓缓驶去。
《京津和平临时协议》签定以后,各国公使纷纷扬帆东返,预示着第一阶段的谈判确立了基本框架,新的谈判和调查履行,尚需复杂琐碎地工作。
岸上,袁世凯带领大清帝国的数十名谈判代表威风凛凛地站在码头的最高处,了望列强军舰的行踪,今天,他依然穿戴得非常整齐,正面讲,是礼仪周全,恭敬谨慎,通俗地讲,是得意洋洋,踌躇满志。
“乘兴而来者,败兴而去也!哈哈哈哈!”袁巡抚拈着稀疏的黑须,潇洒地摇晃着红缨珠顶,一眼花翎的大盖帽,然后将手顺到了环形的朝珠上,一颗颗数着。
“大人,海风潮湿,您还是回去安歇吧!”一名戈什哈察言观色,及时上前劝阻道。
徐世昌示意那戈什哈离开,“大人,以卑职愚见,虽然临时条款约定,其实,麻烦的事情更多,一月后列国代表再来,恐怕大人要忙不过来呢!”
“哼,老徐呀,你真逗,难道你怕了?”袁世凯照例眯缝了眼睛,以使自己的目光更有杀伤力。
“卑职是为大人担忧。”
“哦?徐帮办恐怕不仅仅是为我担忧吧?你必定已经看破事机,请明言。”
“哪里哪里!”
“说吗,老徐,你我又不是外人!”
“以卑职之见,列强事宜并不可怕,我等只要有一拖字即可对付,”徐世昌的目光里闪烁着精芒。
“既然我等无事,怎么又会忙乱?”
“大人,京津地区的善后事宜恐怕要劳大人费尽心机呢!”
“哦?哈哈哈哈!老徐果然是个明白人啊!京津之地,一要挤兑栗赵所部,使他们尽快北上,二则收拾残局,恢复建制,确实够我等忙活一阵子啦!”
与袁世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舰队上的各国代表。
“八噶,八噶。。。。。。你们不会高兴太久的。只要我们也研出坦克车辆,则八国力量一定会再次席卷支那的心脏,直到这个邪恶堕落,糊涂软弱的国家在尘世上彻底消失!”伊藤杀气腾腾地在房间里挥舞着战刀,咆哮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大日本的坦克,将要扫平所有的敌人!东洋,也只配我们日本人做新的主人!”
“不错,神秘的中国人,我真的看不透你啊,但是,我们会回来的,谢谢你为了我们美利坚的门户开放原则而浴血奋战!中国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太聪明了还是太愚昧了。”美国公使蓝贝吐了一串儿烟圈儿,坐在甲板上,沐浴着海风,用左臂支持着瘦长的马脸,绅士地思想着。
英国公使微微点着头不说话,但是,在日记里,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态写得清清楚楚了,必须抢在德国和法国之前制造出装甲车辆。“坦克?怎么中国人也偏爱我们英国发音?不是水桶的意思吗?水桶?中国人真是阴险歹毒,他们这是对世界表明,他们用了几十只水桶就打败了我们世界上最强的军队!实在是太猖狂了。”
唯一没有签定临时协议的俄罗斯外长维特一脸冷峻,蓬松的几乎遮盖了大部分脸面的络腮胡子使他显得格外深沉,威武。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普希金的诗集,打开到赞美俄罗斯祖国的那一首,紧挨着它的是一本德国前军校校长克劳塞维茨将军的名著《战争论》:“俄罗斯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哥萨克的马刀!”
法国公使正在命令部下联通中国重臣李鸿章,他们已经发了三封电报了。在他看来,如果能捧出李鸿章先生进行下一轮的谈判,情况显然要好得多。他们的印象是:赵政委狡诈,袁世凯圆滑,刚毅疯狂,也许李中堂才是典型的好人,慷慨啊。
。。。。。。
同一时间,西安城,群鸦乱舞,钟鼓悠扬,明朝残余的内城墙上,一队队满洲八旗官兵紧张地巡逻。宽阔的城道,巨大的青砖,张扬的军旗,都被渐渐暗淡的晚霞涂抹成了一幅苍凉壮阔的山水风景。
原本庄重威严的陕西行省巡抚衙门,现在更加安静肃穆,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太后老佛爷和皇帝陛下的临时行宫,担负起了脉动整个帝国血气的中枢功能,遭受重创的帝国能否恢复一线生机,仿佛在这一片虚无缥缈的暮霭中。
相对于紫禁城太和殿来说,显得极为狭小的巡抚行辕,突然间恢复了人群攒动的热闹非凡景象。太监们一簇簇地往来,禁卫军分列道路两边,衣甲鲜明,刀枪林立,腰间挂着盒子炮,手里挺着铁矛,典型的中西合璧风格。
在一片山呼海啸般,又极有节奏韵律的人潮中,西太后和光绪皇帝缓缓登堂入室,接受了群臣的朝拜。
“好!好!好!”西太后看着手上刚接到的电报文件,突然一扫阴冷黯然的情绪,充满褶子的粉脸上,竟然神采奕奕,抚掌大笑:“不割地不赔款,不损朝廷威严,挫敌以威,抚之以利,张弛中庸,文武兼济,这协议定得甚合我意!”
底下的随从大臣认真地倾听完老太后的详细解说,再一次掀起了欢呼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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