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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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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礼仪,洛桑走下法座,接过敬献的哈达挂在对方脖颈上,叫回赐。

    洛桑按照塔布事先所教说道:“大人一路辛苦,请坐。”

    桑结慢慢站起,缓缓抬起头,瞬间,四目相接,久久对视,没有一句话,也不用说话,他们在用眼神倾诉、交流。

    ——阿伯啦,十五年,十五年啊,孩儿好想你啊!

    ——大人啦,洛桑此行最想见到的就是你,想从你身上领略前世的风采,窥望前世的身影。

    ——你看他宽宽的额头,和善聪慧的目光,多像阿伯呀,还有嘴角……

    ——大人泪眼晶莹地端详着我,能看出大人对前世的思念是多么深沉刻骨。他一准是想从我脸上看出前世佛爷的特征,从而将我同前世的身影叠合起来。

    ——阿伯啦,记得你说过不要让后世再过奔波艰辛的日子,我会给他一个优良的环境,培养他成为世代受众生热爱传颂的伟人。

    ——看着大人热泪盈眶,我真想扑上去,让因果相续,恩情代传吧,我不会辜负前世转生托付的重任。

    ——阿伯啦,孩儿今天终于又见到你啦,我们以后又在一起啦,孩儿高兴呀。以后我也会在黄昏时分领他登上宫中平台,眺望群山,观赏落日,也会晚上给他讲故事讲过去的岁月,困了,就由他在卡垫上睡觉,像我那时一样……哎呀,不对,身份正相反啦,阿伯啦,你看我想到哪儿去了。

    ——大人目光闪烁陷入沉思,大概是回忆与前世在一起的时光吧,以后我一定让他给我讲这些故事。

    ——阿伯啦,今天是个开始,以后日子长着呢,如你有何开示,就通过灵童暗示给我吧。

    ——大人情绪安稳下来了,果然头扁扁的,怪不得都叫他扁头第巴,村民们说他是个好人,有时还让人捉弄一下子,打赌总是输,可他一穿上官服,那神态仪表,还是有点让人怕。

    桑结作个手势,塔布赶忙请洛桑坐回去。

    “佛爷也一路辛苦,请早安歇。明日各方人士要拜见您,人多,一折腾就得一天,对于一位少年活佛,未免枯燥些,可这是个必要的仪式,大家都是真诚的,头一次会面,请佛爷沉稳,拿出达赖喇嘛的风范来。”

    听着这几句入情入理又贴心知己的话,洛桑眼圈一阵发热。

    第二天,由诺尔布安排众人依次拜见新达赖喇嘛,程序是一样的。来者跪拜,恭祝佛爷吉祥,敬献哈达。洛桑则起座回赐哈达,为其摩顶口诵祝福经咒。

    洛桑走神了,他忆起在羊卓雍湖畔为民众摩顶的场面,那可是真累呀,饭茶顾不上吃,浑身污泥,可面对那一张张质朴、虔诚、期待的面孔,他一次次落泪,一遍遍感动,那个光脚老爷爷、抱小孩的妈妈、怀揣小猫咪的少女……他敢说再过多少年,只需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他们。

    可今天这程式化的接见太呆板了,那些人的面孔似乎也是程式化的,他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承认,到最后连一个面孔也没记住,不,有个例外,他是一位蒙古王爷,叫什么记不住了,只觉得他目光意味深长,有一种洞穿力。

    座椅旁是一张矮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点心、果脯和羊卓肉干,侍从手捧南粤佛山细瓷扣碗随时上茶。过后,洛桑回忆好像那天一口也未吃,一碗也未喝,结束时,他双臂搭在两名侍从肩上,连迈步都困难了。

    这天晚上,在一座偏殿内,昔日哲蚌三高足相聚在一起,回想起十五年来,面对大局跌荡起伏,社会上流言蜚语,内心的担惊受怕,真是感慨万千,如今这一切都成过去,三人紧紧将手握在一起,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在殿外一直探头张望注视的佳莫和旺秋,此时也激动地拥在一起。

    二人拉手进去,“给大人请安。”

    桑结一见忙起身回礼,“二位此次劳苦功高,桑结深表谢意,塔布总管特别提到佳莫小姐智勇双全,只可惜朝廷不设女官,不然我真要上表求职。”

    “大人啦,央金不是女官吗?”旺秋问。

    “我猜想,因为从藏人名字上不易区分男女,所以他们把央金也当成男子了,不然何以发下的官服都是男式的。”

    众人齐笑。分手才一个多月,可在两个女人眼里,桑结明显消瘦憔悴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大人,你瘦多啦。”旺秋一边说一边上前拽拽桑结的后衣领。

    塔布不住使着眼色,旺秋假作看不见,“大人有白头发啦?”

    塔布怄了两眼,又不便发作,鼻孔呼呼出着粗气。

    佳莫道:“旺秋说的是,大人看来神情疲惫,多注意身体才是。”

    桑结看着佳莫,原本细白的皮肤略显黑红,穿一身藏青袍服,束一条深绿腰带,右臂袖子褪下掖进腰带,露出雪白的内衣袖子,盘在顶上的浓密黑发,由几条缀有松耳石和玛瑙的细带束住,松散垂在脑后,英武中透着几分潇洒。

    “大人!”外面传来央金响亮的嗓音,只见她拽着达瓦走了进来。

    “大人,他做不了主,你发个话。”

    “什么事呀?”桑结摸不着头脑。

    “大人,我们藏南步兵请佳莫和小丽去做教练,不给也得给。”

    桑结笑着说:“此事由却杰分管,我也做不了主。”

    “刚才我们还议论朝廷不设女官,不然大人要给佳莫上报呢。”旺秋说。

    “那好,把我这个八品官给佳莫,这总行了吧。”

    桑结踱了几步说道:“我们的步兵确实需要加强武功训练,回去和却杰商议一下,也要征求佳莫的意见。”

    央金还想说什么,达瓦说别干扰大人们议事,拽着央金走了。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大笑。不久后,第巴府下令,佳莫才仁担任藏南民兵武术教练,按八品官待遇,小丽担任助理教练。

    晚上众人离开后,桑结去看望洛桑。

    “佛爷,今天的客人们都说,佛爷虽年少,但举止得体,待人亲和,有幸获佛爷摩顶,皆大欢喜。”桑结知道,当前要多给这位少年鼓励和安慰。

    这一天,洛桑处在一大群陌生人中间,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现在见了桑结竟如见了唯一亲人似的,撅着嘴委曲地说:“大人啦,还夸我呢,有一阵都快坚持不住了。”

    桑结怜惜地理解地笑笑,伸出手想拍拍对方的肩,刚伸出猛然又停住,那样做是不合礼仪的。他的心情平稳多了,可角色的转换一时还没有调整过来。桑结刚想宽慰几句,洛桑又说:“大人啦,以后这样的场面多不多?”

    “不会多的。你还小,入宫以后,以学习佛经和各种知识为主。我们在这里还要住半个月,佛爷有什么事,可随时差人叫我,我这里有什么安排,会禀告您的。噢,听说阿婆来了,明天我去拜访。”

    桑结怎么也未料到,这趟拜访认了一位阿妈。

    第二天,曲珍正和仁钦、佳莫闲谈,侍从报告第巴大人来访,二人赶紧起身相迎。

    “老人家身体好吧,桑结特来请安。”

    “阿佳啦,这就是雪域大法王第巴大人。”

    “你们都坐下吧。仁钦啦,他是不是你说过的你桑结哥哥拉扯大的那个孩子?”

    仁钦颇为尴尬,忙起身解释:“大人,阿佳所言‘桑结’实指五世达赖佛爷,因当年佛爷用过此名。”

    “这位大人,听仁钦说你也叫桑结嘉措?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晚辈原来叫仲麦克珠,前世佛爷改名为桑结嘉措。”

    曲珍对仁钦道:“看来,他还没忘记啊,知道留下个纪念。”又招招手说,“孩子,来,往跟前靠靠。”

    仁钦不好意思地说:“阿佳年岁大了,大人勿介意。”

    桑结笑着摆摆手,坐到老人跟前。

    曲珍微微扬着头,目光投向岁月的深处。

    “他十五岁那年,在我家住了半年多,我和他同岁,月份大些,当时仁钦还不到十岁吧,就同一家人一样……唉,这些事不细说了,后来经师把他接走了,他走前答应一定回来的……我就等,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几十年,等了一辈子。他要是还活着,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婆,见了面该多有意思呀。”

    敏珠活佛的面颊上挂着几颗泪珠,佳莫扭过脸悄悄抹泪,桑结的双手情不自禁与老人紧紧抓在一起。

    “孩子,听仁钦说你七八岁就跟着他啦?”

    “八岁那年,阿伯把我接到宫中,从此再也没有分开。”

    “那么说,孩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阿婆啦,你也是阿伯的亲人,我们一个思念,一个等待,等待用了一生,思念也会到永远……”

    “孩子啊,说的好,咱们是他在这世上的两个亲人,你要不嫌我这个老婆子,我也认你做孩子,接上,把这个缘分接上,他知道了准会高兴的。”

    桑结眼眶噙着泪水,一刹间,最后那个夜晚的情景栩栩如前,自己仿佛同时置身两个时空中。他滑到卡垫上,伸出双臂,伏在老人腿上,“阿爸,阿妈——”压抑十五年的感情有如井喷,二人相拥而泣。

    仁钦和佳莫早已掩泣不已,良久,上前劝开二人。

    “孩子,阿妈不明白,你阿伯的消息为何隐瞒了十五年呀?”

    桑结抹抹眼泪,盘腿坐在卡垫上说:“一是阿伯考虑这是黄教掌权后面临的第一次政权交接,为稳妥,嘱咐孩儿推迟到适当时机再发布。二是蒙古诸部局势不稳,皇帝借重阿伯声望平抚各部,因此才拖延下来。”

    “那他的身子保存的还好吧?”

    “阿妈放心,还与生前一样。”

    “那好,那就好。我一辈子没离开过达旺,这次出来是想见三个人,一是见你阿伯,二是见你,不过心里没底,你们当大官的能看上山里的老阿尼么?现在见啦,还认了亲,高兴啊。”

    “阿妈啦,还有一位是谁呀?”对于佳莫这明显有意的改口,敏珠活佛注意到了。

    曲珍故作神秘地说:“你们恐怕猜不到,我先不说。”

    三人破涕为笑。

    尔后一些日子,桑结几乎每天去看望阿妈,人们发现,他们到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桑结习惯地坐在垫子上,双臂伏在床沿上,恍惚间,他觉得又回到少年时和阿伯在一起的时光。曲珍问的可细了,衣食住行样样问到。有一回忽然问他喝什么茶。

    桑结想了想说,阿伯爱喝一种粗砖茶,说那味道熟悉。

    一句话触动了曲珍,“是啊,我知道他不会忘记那段日子。”

    “阿妈,你在想什么?”桑结发现,老人目光异样,一眨不眨,沉浸在回忆中。

    “那时候穷,过年过节或来个客人才能喝上粗砖茶,打茶可是个累活,每天打到半夜,我打,他就在旁边看着,第二天一家人围着喝奶茶,好香啊,能喝下一锅。”

    有一天,桑结发现老人戴在手腕上的珠串很眼熟,拿过来反复摩挲。

    “几十年的旧东西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妈啦,我记得阿伯好像也有这样一串,整天拿在手中,最后走的时候还在手中握着呢。”

    老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半天没说话,桑结抬起头,瞅见老人的眼眶湿润了。

    “本来就是一对啊。走那天早晨我去放羊,他不舍地跟在后面,我看到经师在山坡下等候,催他返回,就摘下一串送给了他,那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过一段日子他还会回来的。”

    问了这么多天,直到启程的前一晚,曲珍才小心翼翼地问:“桑结啦,他最后得的什么病,是怎么归西的?”

    初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月亮和星星都躲在云层后面,不忍再听到那伤心的复述。听到后来,曲珍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桑结放声哭起来。

    第二天,桑结把乃琼巫师带到了洛桑面前,介绍后,旺堆伏地叩拜,“禀佛爷,白哈尔大神已降喻旨,十月二十五为大吉之日,宜举行坐床大典。另昨夜大神梦喻,六世佛爷已受沙弥戒,大典之后将开始修习密法,故请务于入宫前接受灌顶,以护金刚之体不受妖魔侵扰。”

    过后,桑结择吉日为洛桑进行了四级灌顶中的初级灌顶,亦称“瓶灌”,通过净五官,现五佛,启五智,达到调伏贪、瞋、痴、慢、疑五毒的目的。仪式结束后,二人在院内散步,虽然才几天时间,洛桑已对面前的这位第巴大人生出由衷的亲近感,不禁好奇地发问:“大人啦,我听说了你和阿婆的故事,你们以前……”

    “此中因缘非一两句能说清,以后慢慢说与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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