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那种自己也跻身权力圈的快感。”良妃犀利的点评,只在心灵世界里回荡,而现实世界里,只有一把小巧的剪子切断了文竹盆栽的一根枝丫。
“真不幸啊,万琉哈妹妹。戴佳氏说从此要与你割席。你恐怕也很难想象吧,第一个与我们分道扬镳的,不是日渐糊涂的乌雅氏,而是你自己。”
时间在暗潮汹涌中进入到秋季,又在秋凉的基础上继续变冷。
九月的某一天,宫里送出来消息,苏麻喇姑以九旬高龄驾鹤西去。八贝勒换上一块素净的白玉佩,匆匆入宫。今年以来第一次,他进宫没有带上女儿。
八爷作为实际上的太医院掌院,得到消息是比较早的。发现苏麻喇姑失去意识的小宫女第一时间报了太医院,而太医院也第一时间请他去看诊。不过八爷还在收拾药箱,第二波报信的人就到了,这回就不是请医了,而是报丧。八贝勒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到了,正和太后相对着说话,两人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给两位大佛问好、诊脉,确定了他们都没有伤心过度损害龙体(凤体),才垂手站在一边。
而这时候十二阿哥也到了,大约是苏麻喇姑身边伺候的给他送了信。十二阿哥进门就“呜呜”哭了起来,旁人死了亲生母亲,也不过是这般难过。他进里间看过遗体,又伏在床边哭了一阵。也就在十二阿哥哭丧的这段时间里,又陆续有几个皇子抵达。
康熙爷坐在那里,看儿子们或多或少挤出几颗眼泪的样子,没说话。
大家见皇帝不说话,也就渐渐止了哭。这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厚葬苏麻喇姑,那不哭岂不是显得他们不孝顺?但要是表现得过于伤心,他老人家来上一句“死了个奴才,怎么哭这么伤心,你们置皇父妃母于何处”,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大家都在揣摩康熙的心意。
这时候最轻松的就是十二阿哥胤裪了,他受苏麻喇姑的抚养之恩,怎么哭都只能说他一句“孝顺”。于是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第一个跟康熙说道:“姑妈自幼将我养育,我并未能报答即如此矣,我愿住守数日,百日内供饭,三七诵经。”
“善。”康熙爷点头。
“呼——”现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整齐到都能被听到了。康熙爷给出了方向,就再不能阻碍皇阿哥们发挥了。“怎么好让十二哥/十二弟独自守孝百日,岂不孤苦艰辛?”
于是最后康熙爷定下,让众皇子每日一人轮流陪伴十二阿哥。都有皇子守孝了,苏麻喇姑这宫女当的,不可谓登峰造极。事实到了这一步,康熙爷索性又加恩惠,命人以嫔位的礼节将苏麻喇姑葬入孝庄老太后的陵寝。
而这一切的丧仪,都是由十二阿哥亲手操办的。该夸得夸,十二爷把这丧事办得隆重而不逾矩,贡品的盘数严守制度,但食材都是挑的顶好的。棺椁的大小材料都受限于嫔这一等级,但是雕工却是可以做得很精致的。像这样用心的细节,体现在方方面面,乃至于康熙都难以挑出其中的纰漏。
“十二阿哥头回承接丧事,就办得如此周全,实出朕之意料。”
皇帝又下令查看十二阿哥掌管内务府以来的账目,所见俱清晰。又召十二阿哥入乾清宫考教内务府诸多事务,皆能应答。皇上甚为欢喜,当夜就赏赐白银千两。
苏麻喇姑死在九月里,待她下葬就已经快是年关了。十二阿哥除掉丧服,换上新年的团纹锦袍,踩着全新的羊绒皮靴,走在积雪的宫道上。他腰上的配饰还是很素净的,与八爷九爷擦肩而过的时候也笑得依旧谦和。
双方交错后走出一段路,九爷才悄悄地给八爷咬耳朵:“老十二腰上那块琉璃珮,不是窑里烧出来的玻璃,而是天然的玻璃翡翠。西南那边才有,这么大一块,透得无一丝杂质,且他这个纯色的罕见,千金难求。”
论起奇珍异宝,九爷的眼光那叫一个毒辣。他都用肯定的语气这么说了,那就连质疑的必要都没有。
八贝勒于是叹道:“十二弟掌管内务府一年了,手上宽裕些也是应该的。”
老九说话就酸多了:“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都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