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没有回答,低头向村子那头走去。
朱向正在屋里和妻子忙着捏“面羊”,这是当地的风俗,每年六月份,舅家都会用面粉捏成羊的形状,做成全身雪白的羊羔送给外甥,借“羔羊跪ru”的含义,教育孩子孝敬老人。便听朱向说道:“自清、自正,你们遇难已经二十一年了,你们在底下没人送你们面羊,我这就送给你们……前些日子你们的兄弟自平来了,他长大了,我看着自是高兴,若是你们也活着,也该成家立业了,唉……”
妻子一旁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就这样,从来就没放得下……多捏些,我明天还要带回娘家。”
“二弟、弟妹……”朱志站在门外哽咽道。朱向闻声一惊,手里的面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大哥,是你?!你终于回来了!”站起来跑出门外,一把抱住朱志,也是哽咽不已。
二狗子一旁好奇地看着,问道:“大叔,你就是自平哥哥的爹爹?”朱向一巴掌过去:“叫大伯,是你的亲大伯。”二狗子往后一躲,却撞倒道枫身上。
道枫拉着二狗子:“你真叫二狗子?”二狗子乜着眼,打量道枫,学着他的语气:“你,真是秃子?”
二人年龄相差只有五岁,很快便熟了起来,二狗子拉着道枫,蹦蹦跳跳地去村中玩耍,很快一群孩子围着小和尚,很新奇地瞅着他的光头和缁衣。
屋里,兄弟二人唏嘘不已,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朱志问道:“二弟,阿宁母子葬在哪里?”朱向含泪道:“大哥,就在村后的山坡上,我领你去看看。”
三座坟前,朱志泪流满面,失声痛哭:“阿宁,我来看你了,清儿、正儿,爹对不起你们。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们,可我……可我为了带大平儿,只能忍辱偷生,我……哪还有脸站在你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颤抖着。
朱向劝道:“大哥,你不要太难过了,大嫂和清儿、正儿也不会怪你的,他们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朱志喃喃自语:“……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来看你们,当年我伤了他们十几个人,更杀了他们多人,我一直怕他们报复,隐姓埋名,将平儿带大。现在都二十一年了,今天我特别留意了,可没有看到那人,这么多年,或许他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我又能怎么样?当年我害了你们,如果再去跟他们斗,这些人势力很大,我死是小,一旦害了平儿和这村子,我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朱志在坟前一直待到天黑,二人从山上下来,又到老宅里坐了一会,桌子上积了一层灰,二人又默默站了一会。
朱向道:“大哥,上次平儿带着两个朋友在这里待了十天,他一直没等到你,陪朋友去西安了。”朱志问道:“去了西安?平儿怎么会有西安的朋友?”
“我也不清楚,小伙子叫颜越,是西安颜家的;姑娘叫欧阳兰,是庐州的。他们人都不错,对平儿也很尊敬,听说是平儿救过他们的命,临走的时候,平儿和小伙子还拜了兄弟。”
朱志闻听此言,心里也有些欣慰。晚饭的时候,二狗子已经和道枫玩得很熟,朱志和朱向兄弟俩喝了不少酒,朱志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住下来?”“嗯,我准备和道枫去北京城看看,不过现在还早,先在这里住些日子,七月底动身。”
二狗子叫道:“我也要去。”朱向扬起巴掌准备揍他,见大哥和小和尚看着自己,又收了回来。
朱志笑道:“语儿,你还小呢,在家多学些知识,长大了再去见见世面。”“我都十岁了,还小啊?”二狗子脖子一梗,又一指道枫,“小和尚也不比我大多少……”还想再说什么,见父亲狠狠地盯着自己,又咽了下去。
晚上,朱向按照朱志的意思,将被褥送到老宅,朱志和道枫分头歇下。二十多年后又躺在自己当初添置的床上,朱志哪里能睡着,一会儿想起与妻子当年的恩爱,一会儿又担心起平儿在西安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一会儿又想起厚儿下九华山已经一个多月,应当平安回到村子里了?
朱志担心得正好反了,朱自平在西安虽然遇到不少麻烦,不过这时已经帮着盐帮赢得了胜利,也暂时缓解了两帮的矛盾,现在他和李静兮、颜越、欧阳兰打着麻将,过着轻松舒服的日子;反倒是王厚遇上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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