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此次出动主力主要从襄阳府城军队中抽调。国安营、五牙营新立不久,训练尚不到位,昌洪前营稍微好些,但战力比起赵营老本精锐诸营仍然逊色,于是赵当世将此三营留守襄阳府城,
三营之中,昌洪前营为核心,主事之人名义上是陈威甫,实际上乃中军官蒲国义。蒲国义本就是官军出身,对官场上的事体也很清楚,有他居中协调,赵营方面陈威甫诸将以及襄阳府范巨安等官吏配合可做到游刃有余。
起浑营、飞捷左营与飞捷右营出战。开拔之前,赵当世对火器坊的军令状做了调整,原本计划十月底验收的二号红夷炮十门、大佛郎机炮十五门临时改为九月下旬折中提前交付。火器坊不负所托,五门二号红夷炮与七门大佛郎机炮经试射无碍,按时交拨。
赵营军中炮手训练日短,赵当世决定此番先让佛郎机炮师们随军负责操炮。毕竟火炮的实战威力同样乃是重要考察项目,由熟练的佛郎机炮师运用,方可发挥自如。几门炮全部归置进起浑营。一向不爱火器的起浑营统制郭如克看着沉重千斤的炮管可以由马拉着进退如飞,愣是忍不住咧嘴笑开了花。
九月十九霜降日,气温转低,凉意阵阵。赵营数千将士在襄阳府城关迎着飒飒秋风肃穆誓师。襄阳府知府范巨安、昌平总兵陈洪范等当地文武出城十里送师践行。与李自成的密约,就连陈洪范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深居简出,把自己养得满脸油光更多了几分富态,饶是如此,军旗之下与赵当世对立,依然难掩忧色。
“闯贼诡计百出,士气如虹,贤弟这一去,可得万万当心。”
赵当世爽朗笑道:“哥哥勿虑,不还有猛帅在?刘公公日前也派人过来,说已经在赶赴南阳府的途中了。我三军携手,何愁闯贼不破!”
勇卫营监军太监刘元斌派人来试探了赵当世的态度,并称自己已经调遣勇卫营龙骧左总兵孙应元与勇卫营龙骧左游击周遇吉两部为先锋先行。孙、周与黄得功一样,都是勇卫营最有名的将领。孙应元用兵稳、周遇吉带兵猛,各有所长,为贼所惧,刘元斌派他俩出马,可见对闯军亦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陈洪范叹口气道:“贤弟英武过人,有这份雄心壮志自是令人折服。可流贼之势,今日不同往昔,闯贼力败二督之凶悍从所未见,多担份心总没坏处。”这时见道上兵士正推着炮车碌碌而过,勉强笑了笑,“期盼这些个铁疙瘩此番能建奇功。”
赵当世肃然道:“承哥哥吉言。”转而道,“小弟去南阳,前事未卜,此间虽有威甫、蒲中军,终究比不上哥哥镇得住场面。届时前线真要吃紧,后续发兵支援,还望哥哥出面把控一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郧阳府、范河城、随州三地的兵力目前看来都不能轻易调动,赵当世的后继部队最直接的来源只有襄阳府城。纵然蒲国义有能力,可他在赵营中毕竟地位不算太高,关键时候是否能撑住台场尚未可知。而以陈洪范的身份及影响力,适时而出,完全掌握住后方局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陈洪范固然很迟才加入赵营,但两人相交这么多年、一起配合打过不少组合拳,真到了节骨眼上,赵当世脑海中能想到靠得住的人,他赫然在列。
陈洪范拍拍胸脯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老哥我可还当不得‘老’字,即便愚钝,还是能帮贤弟分忧的。贤弟放心,你主外、我主内,有老哥在襄阳府一日,贤弟就一日放心在外拼搏!”
蜿蜒如龙、尘土飞扬的道旁,二人相对抱拳。
刘元斌信中所言派为先驱的孙应元与周遇吉直到赵当世军队入驻新野县十余日后才姗姗来迟。他俩驻扎在南阳府东北面、百重山与方城山南麓的裕州。这里位于豫南、豫中通道当中是群山环抱的南阳盆地的北大门,闯军要从北南下南阳府,必经此地。
孙应元给赵当世写了封信,解释了迟来的理由。原来张献忠自信阳州惨败,转而流窜进安庆府的英、霍山区,接替了回、革二营昔日的地位,整合四方贼寇,再次迅速扩大了兵力。继而引兵就近攻打桐城县,此前监军于六安州的勇卫营监军太监卢九德急调黄得功、林报国驱逐。这二人剿灭了回、革,又见西营新败,大意轻敌,被张献忠诈败勾诱至埋伏圈中,林报国在突围时被射死,黄得功身中三箭侥幸捡回条命。
卢九德生怕张献忠与淮颍贼会合,向刘元斌求救,刘元斌便收军归德府观察形势。直到几日前,两部合作,黄得功、周遇吉在凤阳府合力击败了张献忠,暂时解除了安庆、凤阳等地的危局,孙应元与周遇吉才重新启程,马不停蹄赶到南阳府。
“没卵子的人说的话,就是不能信!”郭如克骂骂咧咧道,“他怎不再拖几日,拖到过年,我老郭拍拍屁股回家,这样才好!”
赵当世说道:“情非得已。好在孙、周果勇无畏,一来就去堵裕州了。”
郭如克想了想道:“孙应元和周遇吉一共马步二千五百,光守城倒也够了,但要将闯贼野战击退,怕是没那么容易。”
赵当世皱起了眉道:“孙应元信上说,刘公公所监勇卫营其余张琮、马文豸、刁明忠各部,还得陆续进到南阳府。”
“陆续进到?”郭如克敏锐,一下子感觉到事有不妙。
赵当世长吐口气道:“而且孙应元还要我换防,提到南阳府城以北、裕州之南......”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
“啊?”郭如克大嘴登时惊得合不上。先说勇卫营后续部队来得慢,又让赵营兵马往北转移,白纸黑字重新写一遍意思昭然若揭——那没卵子的阉人这下竟是要当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