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河城搬去了襄王府与华清同住,朝夕相伴。想到孔歆,赵当世不自觉想到了华清。给予华清的承诺赵当世并没忘记,他接着说道:“几日前和你提及的事,也别忘了。”
陆其清怔一下,回想起来,忙道:“属下怎敢忘,待川事定了,属下便北上,去瑞藩拜见。”
赵当世吁口气道:“瑞藩一行,怕是没那么容易,不管好歹,等你消息。”
陆其清应诺两声,顿了顿,说道:“属下临行之际,也有两件事要通禀主公。”
“说。”
“一件有关火器坊......”
赵当世点点头道:“我刚要问。布置给陆朴一要制三种炮,半年多过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主公,照葫芦画瓢容易,可造新制式的炮,就费时间了。至如今,五百斤的大佛郎机炮的研制已大体完成,二千斤用于野战的二号红夷炮亦有了轮廓。只不过现在铸成的炮试射时炸膛仍在八成以上,居高难下,只能慢慢调度校准,另外载炮所需的炮车也是难题。至于那五千斤的红夷炮,尚无眉目。”
“佛郎机人帮不上忙?”赵当世眉头紧锁。
“出了大力,尚且只是这般成果......”陆其清连连叹气,“那些佛郎机人殚精竭虑,怎奈有些技术,他们同样没得炉火纯青。”
赵当世暗自点头,问道:“那么佛郎机人有什么建议?”
陆其清如实回答:“他们说,要么放宽制炮要求,比如五千斤改到八千斤、炸膛控制在七成附近云云......”
赵当世冷笑一声:“倘若如此,我费那么大功夫自造新炮有何意义?”
陆其清慌忙说道:“那些佛郎机人还说,不改要求,除非找一个精通数理几何的人来相助,否则累死了他们也造不出主公想要的炮。”
赵当世不悦道:“我营要是有这等水平的高手,早将这些佛郎机人统统赶回家去了。这些佛郎机人分明是黔驴技穷,想耍无赖。”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前段时间经过襄阳府城时,杨参军却和我说起个人......”
“杨参军?”赵当世疑道,“他找你的?”赵营姓杨的参军只有杨招凤,襄阳府城的军队与范河城的政司分开,杨招凤更是与陆其清八竿子打不着,为何主动找上了他?
陆其清说道:“对,杨参军。他对我说,向日于谷城县西面九连灯隘口,他见过一个番人,可能对火器坊有利。属下当时正为佛郎机人这事头痛,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派遣了几个人私访,打探到那番人乃沈垭当地天主寺的主持,颇通历法,在当地很有名望。属下的人又和那番人交谈,得知其人居然曾与朝廷钦天监的番官汤若望是同窗,故而想着,或许可以将他请来,为火器坊效力。”
钦天监主掌观测天象、推节气、定历法,对内中官员数理几何方面的要求很高,名臣徐光启就曾因钦天监推算日食不准,与番人合作研究仪器,并著立多书说明。这以后,钦天监中不乏番人身影,汤若望乃其中名望最著者。汤若望不但译著历书、推步天文、制作仪器,后来还奉朝廷之令以西法督造战炮,并口述铳炮冶铸、养护、运输、操办以及火药配制、弹丸制作等诸多原理和技术,由汉官整理成《火攻挈要》等书,几为权威。陆朴一曾不止一次在赵当世面前表达过他对汤若望的敬仰,若陆其清口中那“沈垭番人”确系汤若望的同窗,善加延揽,或许真能帮助赵营攻克火炮研制的难关。
只是赵当世尚有顾虑:“那番人主持番寺,若借机在我军中传播天主,奈何?”
陆其清应道:“主公毋虑,想那天主在我天朝传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没见盛过释、道二教。况且沈垭的天主寺规模极大、那番人主持同时不遗余力推行天主,我营不纳,他还是能扩散过来。现在瞧着好多年了,光视楚北一地并无大效,其他地方想必亦然。可见我天朝百姓自有信仰,轮不到他天主来教导。”清清嗓子,语调略带自信,“此外,即便那天主真有奇效,我营红册中,尚且有主公与天主谈笑风生的语段,并不冲突,二者未必不能兼容。”
赵当世沉吟许久,方道:“也罢,就先试试,请来那番人后务必严密监视。一旦有异,该采取果断手段还是得采取。”
陆其清道:“谨遵主公之令。”
赵当世续问:“还有一件事?”
“是的。”陆其清话说的越多,越是神采奕奕,这种精神状态是赵当世最欣赏的,“属下这几个月都与何内使致力楚地榷商诸事,与那郑家人林吾璋接触的多。近来听他抱怨,武昌、黄州二府贼势披猖,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商路来往,一开始定的几个商会点都先后受到兵乱波及,赔了好些成本......从杭州运过来的五千支鸟铳现在全滞留在安庆府,难以溯江进楚,希望主公能出手处理。”
五千支鸟铳是郑家前期用来抵款的物资,赵当世早有耳闻,不过那是几个月前的消息了,连月来事多不曾过问,没想而今这些鸟铳居然还积压在路上寸步难移。寻常小打小闹,内务使司自己有能力解决,可涉及大规模的军事,陆其清自是要寻求军队帮助。
“好,我知道了。”赵当世说道,暗暗思忖。陆其清这一言来得不早不晚,恰在节骨眼上,实际上,就在昨日,赵当世与顾君恩就商量到了湖广形势。当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要将为乱武昌府附近的诸家贼寇全部驱离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