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事自己当,这捉拿罗汝才既是我等定下的,那无论结果如何,也是我等一力承担。就算没成,左右不过多个碗口大的疤,死而不悔。你只需看着便是,即便出自好心提醒,事到当头,反而会扰乱我等心神。”
贺锦说道:“事急从权,容不得多加筹划。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兄弟们早前也没少做过,还不一样挺过来了。傅先生无需太过担心,俺四营人马加在一起,也有数千,纵然失利,也足以自保。”
话说到这份上,傅寻瑜也只能收起劝告,拱拱手道:“那在下就等着好消息,恭祝四位马到成功!”
随后,当着傅寻瑜面前,贺锦、蔺养成、李万庆、刘希尧四人在帐中关帝像前摆下香案,歃血起誓。仪式罢了,按照贺锦的分配,蔺养成、李万庆、刘希尧三人各回营中准备。贺锦送走他们,回到帐内,说道:“傅先生,兵戈将起、刀枪无眼,俺还是着人将你先从出去吧。”
傅寻瑜一口回绝,正色道:“在下是赵营人,贺掌盘现已身为赵营将,理应同仇敌忾,并肩作战,在下即便死于乱兵中,也不会退却一步。”
贺锦怔了怔,继而憨笑起来,道:“妙极了。赵兄弟是宁折不屈的性子,傅先生同样视死如归,上下一心。可见赵营风气重义守诺,早晚必成大事。”
傅寻瑜笑了笑,但笑容中有些苦涩,贺锦看在眼里,询问道:“傅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无他。”傅寻瑜叹气道,“几位都是英豪,能投我赵
营,可谓令我赵营如虎添翼。但是罗汝才毕竟是臭名昭著的巨贼,周围戒备必然极其森严,在下实为几位掌盘担心......且不知在贺掌盘看来,今夜有几分胜算?”
贺锦闻言,低头想了想,然后轻声吐出两个字:“五分。”进而道,“有此机会,如不试上一试,太过可惜。”
傅寻瑜听罢,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目光,唯有敛声不语。
弹指之间,晚霞满天。
全副甲胄的贺锦迈着八字步穿过营中川流不息的人马,走到忐忑不安来回踱步的傅寻瑜面前,抱拳道:“营中留了五百人,傅先生暂待在此,等俺好消息。”
傅寻瑜回以抱拳道:“贺掌盘此心!”一个时辰前,他便听说了蔺养成已经带着美酒前往北门。依计划行事,这时贺锦带兵出战,李万庆、刘希尧都将会举兵相合,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才是最紧要的。
贺锦咧嘴一笑,跨马而去。傅寻瑜目送他离开,抱拳的双手解开,手心竟然尽是汗水。
霞光消逝,夜幕接踵而至。
为避免受到乱军波及,傅寻瑜被保护在了北郊远离北门的一片洼地。在这里,看不见城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一直注视着远方的傅寻瑜的心始终紧紧揪着。城门方向的天空,受火光闪耀的上方苍穹在黑暗中显出些暧昧的墨绿色,即使并没有设身处地,可傅寻瑜似乎能切实感受到北城门那里的龙战鱼骇。
四野寂然,耳畔只有林风呼呼,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傅寻瑜突见城门上空,火光顿时一黯。他心中猛跳,伫立原地不动。不多时,四五骑自漆黑中遽然冲出,跃马最前的骑士凤盔重甲,正是“射塌天”李万庆。
“李掌盘!”傅寻瑜迎接上去,但见李万庆须发皆焦,盔甲上尽皆血污,不禁浑身一震。
“傅先生,大事不妙!”李万庆勒马跳下,一瘸一拐走到傅寻瑜近处。傅寻瑜眼尖,昏暗中瞥见他左腿插着一支箭。
“情况如何?”
李万庆一抬脸,脏污不堪的一张脸上,只有一对招子尚属清白。然而清白之中,却又夹杂红色的血丝,泪水也盈盈打转。
“怎么了?”傅寻瑜一急,忘却身份,直接攀住了李万庆的双肩。
李万庆流出泪来,恨声道:“老刘......不,婢养的刘希尧,是、是姓罗的安插的暗点儿,捅破了消息......”抹一把眼,呜呜咽咽,“老蔺在城头就被杀了,姓罗的赚我与老贺入城,奸贼刘希尧猝起发难,与王可怀等里外夹攻......老贺被鸟铳打中了胸口,我拖着他走到一半,他就不行了......死前让我,让我捎话给傅先生......”说着说着,原还星星点点的泪水立刻落如泉涌。
“说什么?”傅寻瑜脑袋一懵,颤声问道。
李万庆回道:“说他有缘结识赵兄弟,却无份辅佐他成就大事,但生而能入赵营,便死而无憾了......”说着,一收凄容,扶过傅寻瑜,“傅先生,曹贼的追兵就在后边,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为上!”
傅寻瑜木然点头,正待上马,谁想正在此时,阴暗中忽又撞出无数马军,将他连同李万庆等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