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老爷们,说话顶用的,能叫来的,也都叫来了。
贾母的皱纹越来越深,背越来越佝偻,看着底下的子孙,她拄了拄了拐杖,勉强坐起来:
“今日起,大凡是能动的,就给我到江南老家去!或者是想法子动起南边的人脉,看看南边工商富庶之地,有没有什么为祸乡里、蔑视国法的奸商,或者是什么为富不仁的事。”
底下子孙面面相觑。
几个在外行走的爷们,也是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老祖宗,这是要做什么?”
贾母道:“这些日子,大军告急,国库空虚,圣上连日地发脾气,怎地,你们都不知道?”
贾政有官职在身,当然知道这事:“儿子倒是知道。奈何我等为臣的也没有办法,只好尊奉圣人之言,修身持家,勤俭一些罢了。”
“咳——咳”老太太银发抖动,在鸳鸯的搀扶下坐直了一些,意味深长:“亏你们在外头行走,还是些男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糊涂。光是‘勤俭持家’,有什么用!前些日子,那东巷老张家被抄家的热闹,忘了?”
凉风一吹,在场的都打了个抖。
老太太又招手,叫凤姐上来:“凤辣子,你来说说。你要是有个老几辈的亲戚,平日里吃你家的,借你家的,闹出事来,又仗着祖荫情分,一而再,再而三,要你优容。你缺了钱,每日急的不行,这家亲戚还照样花天酒地,你说,你看在眼里,是要他们‘还债’呢,还是怎样?”
凤姐一听,笑道:“有这样的亲戚,不叫他脱几层皮,我凤辣子的名头,可不就白叫了?”
贾母便对下面的喝道:“国库空虚,你们倒整日喝花酒的、玩粉头的、斗鸡走狗的,闹出人命的,空有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比那老张家还不如呢!我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了,元春若无娘家支持,空在深闺,又能支撑庇佑我家到几时?到时候,祖宗的情分,又抵得了多少?”
下面的一群人这吓得酒醒了,精神了,总算回过味了。
贾母这才细细说了元春的意思,又警告道:“你们如果有那三教九流的朋友,与南边那些商贾有什么干系的,一律给我管好了嘴,挑好了路!是朝廷管我家富贵生死,还是那些商贾管?但凡有说错半句话的,不论是谁,打死了喂狗!”
如此这般,才辞去了贾府诸人,独又留下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薛姨妈等人。
贾母叮嘱道:“我贾、史、王、薛四家同气连枝,同进同出,同是南边儿起家。亲戚那边,你们少不得费心去说说,也一并往南边去探探。”
又拉着薛姨妈的手,嘱咐:“薛蟠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薛家更是皇商,既然沾了一个“皇”字,那便捆在了朝廷的船上。万不可因自己也是‘商’,就对南边那些工商起了怜悯之心。”
薛姨妈含泪道:“多谢老太太废心。我省得了。我儿虽然混沌,这个还是明白的。即使再不明白,我与宝钗、并他的叔伯堂兄,拼了命,也不教他走歪了路。”
吩咐下去之后,难得整个贾家的主子,只要是管事的,都忙碌了起来。
王家、薛家、史家,在贾家的亲戚秘密往来一番,得到消息之后,一夕之间,也有许多子弟动作了起来,纷纷南下或者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