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不深。
只是到了晚膳时分。
葭月遥遥看到北府正殿之中灯火通明,却是觥筹交错,宴请之状。
阿四也知晓她不想再列席露面,于是便让仆人送了晚膳到她的殿中。
反正宴请诸位远道而来的仙人贵宾是何菜色,她这里便是一样也没有落下的。
就是西王母赏的仙酒,都给葭月送了一些过来。
还特意叮嘱,只可小酌,切莫不可贪杯。
呵呵。葭月听了那魔使的传话,哑然失笑。阿四哥哥总是无微不至地,无论她多大了,还总是这般操心。
约莫在他心中,她便是和玥儿一般,要仰仗他,要让他殚精竭虑的孩子吧。。。。。。
真快啊,明日她就要嫁给阿四哥哥了。
嫁入幽冥,她就似乎真的与曾经的那段刻骨铭心挥手作别,成了昨日泡影。
寥寥吃了几口,她觉得肚子饱腹。不知道是胃口不好,还是这专程献于天仙神尊的食物不合她的口味。
草草地让魔仆端了下去。
“我想早些歇息了。让魔君不必挂怀,好好地应付那边就行了。”
葭月吩咐道。
看着那魔仆领命后便离开了她的寝殿。
葭月吹灭了蜡烛。拿起了玥儿给她的钥匙,身影微晃便消失在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或许,如今的阿四哥哥是不会愿意让她入那魔后神宫,记忆起曾经的点滴,睹物思情的。
可她还是想去看看。
看看她葭月最为无忧无虑,最为满身桀骜,不知一身罪孽,不晓前途坎坷的悠悠年少。
曾经以为和桃良师父分别,便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和遗憾。
以至于每每听到雷鸣,便是不能自已地阴影浮现。
可后来,转念一望,或许那时候与桃良师父就此诀别,还没有今日的无从言说。
她和至玉那时候有多甜蜜,有多期许,如今想来,便有多少万箭穿心,举步维艰。
忘了,她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女人。
不忘,她又是这天下最最伤情的幽怨妇人。
平心静气?不,她今日看到了流火才知晓,她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平心静气。
好似一刀刀刻在她心头的印记,她的心是铁石心肠。
一旦留下了烙印,便是永远都抚不平这伤。
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伤,越来越深。直到变成粉末随风飞扬,直到她葭月消失在这天地的牢笼里。
她是自苦,她是永远都学不会洒脱的作茧自缚。
风声吹动魔后神宫外面的兽角风铃,一声声,也如她的心弦般拨动。
葭月用那把铜钥匙打开了这沉重的描漆扇门。
这嘎吱作响的响动,淹没在幽冥暗夜的晚风里。萧瑟,里面静悄悄地,如想象中那般死寂。
也对,这些都是她曾经的死物。
哪里还能有过往的活络,带着热气腾腾的烟火味道。
阿四哥哥真是有心,看着是个说一不二的大男人,可是她葭月曾在哪里生活过,随身曾经有过哪些随身之物,他却也用这些年收拢地这般仔细。
若不是诧异间看到,葭月都想不起来,这是她小时候玩的小拨浪鼓,竟然也在这陈设的宫殿里。
葭月随手拿起,她不经意间地拨弄一下。
这俏皮的声音真是好听。独居的桃良师父只有书,也不知道从哪里买了这些个小玩意儿给她。
葭月放下这皮鼓,又往里面而去。
她的目光扫过,尽其所能把情绪克制在哽咽里。
没有哭,不明白阿四怎么能把她在小白岭的生活痕迹都留下。
也不知道是他太在意她,还是心胸宽广到了如此地步。
宫殿里,竟然也有一处小茅屋。
里面的凳子椅子居然都是那时候的模样。
葭月震楞,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才好。进去,连着床榻都是原来的样子。
阿四啊阿四,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那个最会自苦而又执拗的傻瓜?
倏然打开一个衣柜,这赛过仙女羽衣的红嫁衣倒是让她两眼一亮。
还以为丢了,却原来也在这里。。。。。。
正要伸手去触摸这巧夺天工的衣裳,她的衣袖却不经意带倒了什么东西。
顺着声音看去,却是心口一下凝滞住了。
为何连着至玉给她的火灵灯,都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