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
既如此不肯放手,便也由他去吧。世间痴儿,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有些话,劝别人容易,劝自己却难,说他一念执着,我又何尝不是啊,那个人还不是一样。
他执着于我,我执念那个人,那个人一心只为自己的家族,我们就像个死循环的圈子,永远都在向对方跑去,可却不肯回头看看。我们为了一个执念,为了一个人,毁掉了我们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已经得到的生活,放弃对未来的期许,可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真的不会回答了,看着宇昊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对自己的过去执念不放手的自己,对真相的苦苦追寻,可到了知道的那一刻,到了一切明了的时候,我却那样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去追寻这个答案。
如果我还是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我可能会快乐很多,或许我会依旧迷茫,或许我会依旧每天过着你死我亡,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可,那样子的血腥日子,却是我最自由的时候,也是我最无恨,安然的时候。
心里是安然自若的,那无论外界如何改变,又与我何干呢?可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用去猜任何的事情,我不用去推敲任何的问题,我不用去度量任何的勾心斗角,可事实是,我在一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宇昊,舞剑给我看看吧,也算是解了我的剑瘾。”
他听罢,开心地让侍卫去拿他的剑,然后便在院子里,打起我当初教他的武功。啊,我曾经最厌恶厮杀,最不想执剑,可此刻,我多想能像从前那样,执剑挥舞,杀敌如麻。那种畅快淋漓,比起喝无数的美酒都要好。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明明不愿意成为那样子的人,可你却具备了那种的潜质,而你也最终遇上了那样的环境,最后,等你醒悟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当初那个,你最不愿意成为的人,而这一切竟那样的水到渠成,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无法抵抗。
“来来来,吃点心了,我告诉你,我这次花了很多心思的,你别又说不好吃,你要再说不好吃,我就”灵使捧着一大堆的点心,从院子外面,边叫嚷着边进来。
“你就怎么样啊?”我扭头看向话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下去的他,忍不住出言调侃道。
“呵,我就,我就再做过呗。”他愤愤不平地低声说道。
我乐得不行,这灵使啊,也就现在是这个样,以前他可嚣张了,天天都在那里一副我知道一切,可我就是不告诉你的死样。那时候啊,把我给急得,就想把他啊,往死里揍,最好啊,把他打得,把真相都吐干净了。
不过最后事实证明,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实力才是决胜一切的关键啊,人啊,还是要靠自己的是不是,除了自己,谁都是最不靠谱的存在。
“嗯,这次的不错,下次换点新口味,别老做这种,腻得慌。”我边嚼着嘴里的美味,边不忘给他布置下一次的任务。
“宇殇,你别太过分了!我是灵使,灵使,我是上古神灵,不是你的厨娘,天知道我多憋屈啊,你这是大材小用,浪费资源!你这么委屈我,你于心何忍啊!”
“哦?是吗?上古神灵哦,灵使哦,屈才哦,啧,那要不这样,你出门左拐,不要客气地离开,去继续做你的上古神灵去,我这个院子小,装不下你这号人物哟。”
他气得就差没举起拳头揍扁我了,我可不在意他是否生气,反正他可是奉了他们尊上的旨意,生世追随我,生世保护我的,当然,这是他口中的表达,我就觉得,那个人,是怕我带着他的魔族至尊,鬼眼,私自逃走了,那等他醒转过来,没有灵使作为媒介,怎么找到我呢?
说是保护,实则牵制和监视,真是难为他了,千年前,就布下的局,死了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东西,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族人,到现今,也没能让自己醒转过来,夺回鬼眼。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弄到如今这个田地的。
“参见陛下。”
“什么事?”
“左丞相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请求面见皇上,商议定夺。”
我正和灵使斗的不亦乐乎,前殿的一位公公忽然着急地跑过来,禀报了以上的事情。宇昊听到,便点了点头,吩咐我等他回来,就跟着那位公公去到了前殿商议事情去了。
我扭头让宫女继续给我送吃的,觉着无聊,便又打算让灵使给我弄些新玩意儿解解闷。
“宇殇,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你知道一切了,你还是如今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尊上他很担心你。”
“你和他不是利益关系吗?怎么就那么体察他的心情?说句直接点的,要是那位尊上死了,你不也就解放了吗?不用再受任何人的威胁,这样不是很好吗?还是说,你对尊上日久生情了,竟生出奴仆情谊了?”
“真不愧是最毒妇人心啊,我这样子的人,都没想过让他死,可你,竟然巴不得他死,就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你就恨他至此吗?你都不问问缘由吗?你就这样就定了他的死罪?”
真的是,不被伤到的人不懂啊,旁人总是站在各种制高点来谴责你这样不对,那样不对,可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是谁开启了这一切,是谁毁掉了我的生生世世,是谁为了自己的家族,放弃了我,哪怕只是一颗棋子,我也是有感情的。
可他说放弃就放弃,连让我求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谁又知道,当初我以神族之身去承载这只鬼眼之时,我倒地有多痛,谁又知道,我当初为了他,不惜背叛了自己的族人,伤了自己的师傅,强闯天牢,就为了救他出来。
又有谁知道,我当初跃入灵渊,魂魄被怨灵扯得四分五裂之时,我,又有多痛,我又有多恨。我那样的爱他,哪怕作为知道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我还是那样子的爱他,可他呢,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哪怕逢场作戏都没有,从头到尾,有的只是利用,有的只是伤害。
对于这样,我还能怎么冷静?我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我是个有血有肉,有灵有魂的生灵,我会开心,我会伤心,我更会感觉到痛。所以对于这样子的他,我谈何轻易的理解,甚至于认同,我做不到那么的宽容大量。
我不去计较,只是因为我不想去计较,我不想让我剩下不多的日子,还要活在仇恨里,这样子,实在太亏了。
以前,为了追寻他而活,最后却知晓这么个真相和结局,那难道往后,我还要继续纠缠在这个人身上吗?那我这活法,也真的是太累,太可笑了。我不想,我的人生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我只想安静地过完余生。
“任何人都无法定他人的罪,我也早已不是审判官,我早已被逐出神族。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废人,既然如此,何来爱恨,我就待在这笼子里,安然度过我的余生,这样也算是舒适?”
“他真是看错你了。”
嗯,我多想他看错我了,这样我就不会变成一只棋子,在最后的最后,还被一个修炼了禁术的凡人,困在这四方天地里。
“他最好从一开始就看错我,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和他有交集了,当然,以后,我也不想再与他有交集了,不过,丧失了鬼眼操纵权的我,估计也没什么值得他来利用的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见了。”
说完,我不再理灵使的反应,静静闭目养神。清风吹拂而过,带来一阵清香,嘴角不禁牵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又一场阴谋,已经因我而卷起,而这一次,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从未逃离过他的牵制。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我却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包括宇昊,包括灵使,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法回头了,我才想起,原来我生命里最闲适的日子,竟是这个凡人给我的,虽然有所算计,却已经是难得的平静了,可惜,我却没能再拥有这样的日子了。
因为那时的我已经被囚于魔族,日夜受尽那人的折磨,那时的我多渴望,当初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无辜的人。
“我虽也是受他胁迫,才守在你身边,可我却还是知道,他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残忍,不然,当年一役,他就不会自尽而亡,来保全你。”
“呵,你还真会说呢,感情被利用被背叛,被伤害的人不是你,你才说的那么轻松,当年一战,他要不是这样,我如何会真的相信他,我又如何会为了他能安然转世,而舍弃了自己的魂魄!灵使,你是他的使臣,你要忠于他是你的事情,但不要强求于我。”
说完,我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千年之前,我和他的相遇,那是一场计谋的开端,那是一场人为的偶遇,那是我悲惨命运的开始。
“站住!别想跑!”
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只见一群手拿利剑刀枪的人,追着前面竭尽全力在逃命的小男孩。他边小心地躲着后面不时射过来的暗箭,不时还要分出心神,设下简易的埋伏,阻止后面的追杀。
“嘶!”小孩疼的轻呼一声。
他单手执剑撑在地上,手往后想要把倒勾拉出来。
“啊!”
却不想一个瞬间,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后肩胛骨上的倒勾,那个倒勾竟在他的身体里突然炸开,一个本来就不小的伤口,一下子布满了整个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鲜血再次染红了他的黑衣,鲜血徐徐地流向地面。
“小子,别挣扎了,跟我们回去吧,你逃不掉的。”快步走上来的人狞笑着说道。
小孩充耳不闻,想要一下发力将倒勾拉出来。
“别动!”
突然从上方传来一声轻喝,然后一条白鞭从上方直甩下来,一下子就击中了拉扯住倒勾之人的手,看似随意的一下,却让那大汉疼的直接松了手。
“什么人?”
“你不配知道。”
话音刚落,一身穿白衣的小我就落到了重伤男子的身前,接着一语不发,直接上前去跟那些追杀者打了起来。不到几个回合,那些人就兵败如山倒,直接落荒而逃。
“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我要杀你,刚刚我就不需要救你了。”
“我”
小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抵不住失血过多的晕眩,彻底地昏迷了过去。小我倒没有丝毫的害怕,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倒进水壶里,摇匀了,然后直接给男孩灌了下去。等了一会儿,见男孩的表情没那么痛苦了,便拿出一把利刃,小心地挑开几处地方。
手下一个巧劲,便将机关解除了,然后把那个倒勾小心地取了出来。可饶是这样,男孩还是疼的有些颤抖,眉毛皱紧,额间渗出了一些细汗,我看见后,便又拿出了另外一个药瓶,倒出几颗药丸,塞进了男孩疼的紧闭着的嘴里。
等到男孩醒过来时,天已经变黑了。他眨眨眼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弄着那堆柴火,让火苗不至于灭掉。
“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没好的。你要是乱动,留下什么病根,后果自负。”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魔族的人。”
“我是神族的,跟你和那些抓捕你的人都是对立的。”我脆生生地说道。
男孩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慢慢地坐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行了,我是神族审判官的后裔,我受命巡查,刚好路过,所以救了你,因此你不需要这样满眼警惕地盯着我,我不会伤你,天一亮,我们就各分东西,各走各路。”我冷冷地说道。
“我我是魔族的,我叫佐吾。”男孩稍微放松了身体的说道。
“佐吾,佐吾,这名字不错。你是魔族的药人?”我问道
佐吾一听到我这么说,脸色立马就变得更加不好看了。我看了看他的神情,也明白为何他会不高兴。
药人,在魔族是最悲惨的存在,从出生起便因自身的特殊体质被选为药人,从小便被训练成杀手,小小年纪便要面对同伴的刺杀,陷害,更要上到战场上厮杀,一着不慎,便会命丧于此。
我向他柔柔地笑了笑,其实在神族,也有这样类似的存在,甚至更加残酷。我就是这么个存在,我虽不是要人,却是神族审判官的后裔,从出生起便被斩断情缘,生生世世孤身一人,并被要求清心寡欲,只为能最公平正义地审判三界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历来的审判官都受尽万人拥戴,生世详尽他人的敬仰,可到了我,我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虚名。
我虽然只有八岁,却已经审判过了无数的案子,在其中我看到了无数的恩怨纠纷,情感跌宕,我看着他们为情所困,因贪而亡,这些生灵都在被审判裁决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可在场的审判官无一动容,我的师傅更是屡次警告我,不可动恻隐之心。
然,我还是觉得这些生灵的一生十分的有趣,有爱有恨,有情有怨,这多有意思。反观我,冷静无情,刻板认真,却毫无乐趣所言。武功决绝,却毫无用武之地,才高八斗,却只用作书写案子。
而更让我想远离审判官这个位置的原因,便是我觉得,任何生灵都应该有他自己最后的选择,我乃至任何审判官,都没有这个资格去审判他人,何况有些人,不过是为了一份情,一份执念,这样有情有义的生灵为何要被判入灵渊,历最残酷的劫,遭最痛苦的难?
当我将这些请教师傅时,师傅却无奈地抚摸着我的头。
“殇儿,你啊,是这届审判官最有悟根的人,可你的聪慧有时却会让你误入歧途,你记住了,至情只会至殇,我帮你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你时刻记住,身为审判官,我们更不能为情所困,不然最后你会悔不当初的。”
师傅说完这番话,平日里淡然的眼眸竟浮现出一分忧伤。我看着这么陌生的师傅,不禁有些愕然。身为师傅的弟子,我从未见过师傅除了淡漠以外的神情,而此刻的师傅,全身却环绕着伤感和悔恨还有不甘。
我还想请教清楚事情,可师傅却挥挥手,让我出去了,我便不敢再多说,低下头,行了一礼,便出去了。对于师傅,我除了尊敬便还是尊敬,至于所谓的孺慕之情,我是没有的,神族的人都没有自己的父母,我们都是被制作出来,至于制作的渠道和方法都掌握在当权人的手中。
所以,这样子的我,是没有过多的感情的,从睁眼开始,我便被赋予了应负的使命,哪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不得不走上这样子的路了。所以当我逐渐长大,我越发不明白,我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斩情根,毁情缘,冷情寡心,高处不胜寒,到底为的是什么。
高高在上,为的就是俯视世人吗?可那冰冷的权力却不能带给我一丝的温暖,当我受伤倒地时,有的只是同伴的出卖,当我竭尽全力去救人时,却被所救之人反咬一口,而这一切,只因为我是这代审判官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所以无数想要这个位置的人,想取我的性命。
说来真是何等的讽刺?我压根儿就对这个位置无感,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坐上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于我而言,要是可能的话,我倒宁愿我根本就不是神族的人,更不是审判官的后裔,我只是一个在世间平凡的生灵,这样我反而能去体会我真正渴望的情感和温暖。
所以当我看见这个小男孩时,看见他眼底的痛苦和孤独,还有那一身的伤,我就忍不住出手救了他,因为我知道,我和他是一类人,而我不想失去一个难得的同类,尽管他是所谓神族的敌对,魔族的人。
而在刚刚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左胸上的那个特殊的印记,让我不禁猜测他可能是魔族的药人。
“我叫殇儿,我是神族审判官的后裔,你别害怕,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我们不如交个朋友吧?”我抓了抓后脑勺说道。
“你既然是神族的审判官,为何还要救我?我是魔族的人,还是药人,这不是你们最不齿的存在吗?你救了我,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吗?我没什么给你利用的,你救了我,也没什么用。”
“那如果,我只是殇儿,你会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我认真地看着他道。
他愣了愣,显然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却稍微讽刺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其实刚刚我这么说也没报多大的希望,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朋友,因为每个人都不允许有自己的情感,久而久之,最初淡淡的情谊也渐渐地在时间长河里淡去了。
其他人都觉得这很正常,所以当我为了救一个假死的同伴,被他所伤之时,周围没有人帮我,那一次,我侥幸活了下来,回去还被师傅罚去受了四个月的责罚。当我拖着满身伤痕回到师傅面前复命的时候,师傅却告诉我,如有下次,便不是天罚那么简单了。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明明我们一直都很友好的,可为什么他却装死害我,而周遭的人甚至认为我救她是不对的,如果要跟自己的同伴自相残杀,我才能成为审判官的继承者,那么我宁愿不要了。
可这样子感情用事的我,却偏偏被所有的审判官看作是最有潜力的继承人,只因为我天生对武功领悟的悟性格外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