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她的伤看着血淋淋,但到底没伤到要害,我打算晋她为贵妃,主理六宫事宜,也好让慧贵妃安心歇着。”
安陵容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只是如此一来,侍疾的人该怎么安排呢?嘉嫔身子尚未好全,纯嫔也劳累不得,嫔位只有一个庆嫔,但终究太年轻,只怕担不起这个重任。”她捻起一颗棋子在落在棋盘上,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潜邸出身的只剩下一个愉贵人,不如一并也晋她为愉嫔吧,也好照顾皇上左右。”
甄嬛看了眼桌上的棋局,眸色深不见底:“也好。”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乾隆四年,光阴在紫禁城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红墙绿瓦一如当年,日复一日地在昼夜交替间流转一圈又一圈的阴影,交错出这座宫城的瑰丽与旖旎。
“又是夏天了呢。”甄嬛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一簇又一簇盛开的鲜花,蔷薇、虞美人、石榴花、茉莉花等等,恣意地生长在阳光里,“这宫里的女人就像这些花,开过了这一茬还会有下一茬,就像永远都不凋谢一般。”
“也真是难为她们,这半年来皇上伤势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连多看她们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她们居然也能斗得这么起劲。”安陵容拿着鱼食在鱼缸边上喂鱼,声音平淡如水,“苦了娴贵妃,一天到晚断不完的官司。”
“以前倒是没瞧出来她这么能干。”甄嬛感慨了一句,“历经世事,她也算有点长进。”
安陵容抿唇浅笑,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愉嫔和庆嫔把皇帝照顾得‘很好’呢,说不准哪天咱们就能收到好消息了。”她收起鱼食,看着四散游开的锦鲤,淡淡一笑,“皇帝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他推出怡嫔来顶罪,如今竟也是因此而丧命。”
“因果循环,都是报应。”甄嬛眸光流转,定定地看着远处虚空的一点,似感叹又似呢喃,“皇帝龙体不安,皇嗣日渐凋零,是该提前考虑一下国本之事了。”
养心殿里,皇上咳得面色青紫、血丝暴起,他趴在床头,手指蜷曲着攀在床沿,呼吸粗重地撑起上半身,声音沙哑地嘶吼:“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庆嫔端着热腾腾的药缓步走进来,她巧笑嫣然地看着皇上:“皇上,该喝药了。”
皇上咳得心肺撕裂一般地痛,接过药碗,眼睛眨也不眨地喝完,全然没有注意到庆嫔隐匿在阴影里的得逞笑容,他只觉得今天的汤药苦得厉害,没来得及咽进嘴里的褐色药汁顺着明黄的衣襟流下,他被狠狠呛了一下:“扶朕起来,朕要批奏折。”
庆嫔慢悠悠地接过药碗放回到桌面上,含笑道:“皇上不必忧心朝政,还是养好身子要紧。”她拿起帕子给皇上擦了擦嘴角,声音轻柔婉转,“朝臣们都说,睿贝勒虽然年幼,但很有当年圣祖皇帝的风范呢,他指派了傅恒大人去讨伐大小金川,近来已陆陆续续有捷报传来,臣妾倒是觉得,睿贝勒比皇上更适合坐那个位置呢。”
皇上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庆嫔,似是不明白她是怎么用这般亲昵的语气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的,过了好久他才抖着手,指着她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妾当然知道。”庆嫔笑盈盈靠近皇上,忽然伸手将他推倒在床上,看着他痛得几乎要忍不住翻滚的模样,仰头笑出了声,“臣妾还知道,皇上活不长久了呢,哈哈……”眨眼间,她又面目狰狞地揪起皇上的衣领,低声质问,“皇上,当年你冤死我姐姐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你姐姐是谁?”皇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剧痛让他分不清现在与过去,密密麻麻的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
“怡嫔,皇上可还记得?”庆嫔的声音如同地狱来索魂的鬼魅,阴森又寒冷。
怡嫔……
皇上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人来,她跪在自己身前,不住地哭泣求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她哭花了脸,胭脂水粉在脸上糊成一团,皇上实在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只是如今庆嫔提起来,他才忽然觉得,这两人的眉眼很是相像。
“原来如此……”皇上的胸口已经被鲜血侵湿,最初的尖锐疼痛褪去后,他有些脱力地倒在了床上。
庆嫔慢悠悠地起身,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手,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从宁太嫔的那场刺杀开始,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这半年来,我和愉嫔姐姐侍奉皇上跟前,却从未用过太医给的药,外敷的、内服的,用的都是另外配置的药,所以啊,皇上你的伤才会反反复复地结不了疤,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地虚弱下去,直到如今,药石无用。”她掩唇笑起来,笑着笑着却落了泪,“你是大清的皇上,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你的手里,你要谁死,谁就得死,哪怕那个人毫无罪过——皇上,如今你的命也被别人握在手里,感觉如何啊?”
皇上惊恐地看着面容扭曲的庆嫔,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滔天的痛意夺走了声音,他捂着胸口,无声地嘶吼着倒下,冷汗顿时浸透了全身,过了好久,他才吃力地挤出几个字:“来、人……给朕、杀了这、个……毒妇!”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一声闷响,似一个垂暮的老人发出的一声叹息,烛光摇曳中,一道倩影缓步走了进来。
皇上努力睁大眼睛,汗水泪水交织的视线里,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海沅……”
“臣妾参见皇上。”愉嫔看着狼狈的皇上,视线从他蜡黄的脸上移到他鲜红的胸口,轻轻眨了下眼睛,“皇上的伤口又崩开了,臣妾替皇上处理一下吧。”
“不、不用。”皇上紧紧握住愉嫔的手,视线越过她看向庆嫔,“给朕杀了她,快……”
“皇上病糊涂了。”愉嫔用力地把手抽回来,退后两步,站到了庆嫔的身边,“臣妾是来请旨的。”她缓缓俯身一礼,“请皇上下旨,传位于睿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