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读的画室是中式古风的设计,小园林假山喷泉,水滴冲刷着石墨,敲打出天然的音节韵律。
许读人比较佛系,画室里的学生不多,基本都是六中里参赛的选手。
今天是固定的休息日,画室里静悄悄的。
鹿听晚安静地提着笔画画,运笔的动作自如,猫眼里像是藏着光。
许读站在鹿听晚的身后,静静打量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皱了眉,“这样不对。”
鹿听晚手上的动作一顿,一不小心颜料落在了手指上,她站起身来。
“老师。”
“听晚,你的画越来越压抑了。”许读说。
画的色调并不压抑,可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和姿态,山河溪水流淌,从高往下走,水流逐渐干涸;绿荫转为秋叶,枯枝落在地面上,人面上不见欣喜。
鹿听晚站起身,从稍远一点的地方开始重新打量画作。
她最初动笔的时候,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就是单纯地想到哪画到哪。
可现在画面上沉沉暗暗的,甚至是不见日光。
空荡,不赋予灵魂。
“并不说你这个作画风格不好,艺术从没有固定的形态,但是——”许读道,“你要知道,你参加的是大学比赛。就像是艺术和联考的区别,你知道吗?”
艺术的理解多种多样,评判的标准从不单一。
而联考更多注重于基本功,偶尔别出心裁个人风格独特的画作会成为高分者,但毕竟是件碰运气的事情。
没有人能保证,当时评分的那个老师,喜欢的就是鹿听晚这个画风。
权衡之下,面对这个画作,分数并不会比循规蹈矩的学生胜出多少。
“我可以保证,你这幅在联考上,顶多也只是中上水平。”许读一向直接。
鹿听晚抿着唇,没说话。
许读:“你应该明白的,天赋是你的优点,也会是你致命的缺点。而你这幅画里,甚至没能看见你的优点所在。”
“这次只是一个第二,就能把你逼成这个样子,万一你在遇到更大的挫折呢?难不成又要放弃,也不画了吗?”
鹿听晚脸色有些苍白,她听懂了许读的言外之意。
这个“也”,像是把打开回忆的钥匙。
许读:“画不出来没有必要一直逼着自己,今天到此为止,去调整个状态休息吧。”
画不出来。
画作压抑。
画里看不见灵魂。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的心情要比画里还要来得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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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听晚抱着小书包,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明明就近做好准备要重新开始了,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她站在家门口,重重叹了口气,而下一秒立刻就换上了笑。
带着小酒窝,相安无事的笑。
即便心情如此,她也不能让自己显出一点的端倪来,否则连“开始”都变成了个梦幻。
一开门进去,就遇见恭敬站在门口的刘姨,刘姨朝着她眨眨眼,“小晚回来了啊?”
“嗯。”鹿听晚没看懂这波暗示,用口型问:怎么了?
刘姨还未来得及开口,客厅中间就传出一道声音,沉稳冰冷的,“鹿听晚,过来。”
她爸的声音。
鹿听晚揉了揉太阳穴,她大概能猜到她爸是为什么了。
从长大到现在,她爸就只有遇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这么喊她全名,画画。
今天还真是。
什么破事都来了啊。
刘姨接过鹿听晚的书包,飞快交代着,“小晚千万别和你爸吵,他也是为了你好,有什么好好聊,知道吗?”
鹿听晚乖巧点了头。
鹿听晚走到客厅,鹿父的脸色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看几分,蹙着眉看她。
鹿听晚站着没动,眸光里看不出波澜。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对方一会,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最后还是鹿父抵不住,“过来坐着聊。”
鹿听晚嗯了声,选了离鹿父最远的那个地方坐。
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少女敛着眸,柔软的发梢散落在肩颈,更显得乖巧清丽。
鹿父看着觉着痛心,偏偏是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做什么事都是叛逆的。
他率先道:“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今天这是事也不是去翻你房间得出来的结论。我打电话问过你们吴主任了,他说你退了英语竞赛,参加了B大美院的比赛,有没有这事。”
他没有在问她,只是判定前宣布一下判定过程,草草走个流程。
鹿听晚:“嗯。”
她越是平静,鹿父就是越显得气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重新开始画画,比你自己的前途人生还要重要吗?”
鹿听晚:“嗯。”
她的前途不敢说是什么。
但是她想画。
鹿父从位置上站起来,“鹿听晚,我在好好跟你沟通,你要一直这个态度吗?爸爸为了你能正常生活,做了多少努力,你走不出去的,我都在帮你。那现在呢,现在算是个什么?”
“沟通什么?”鹿听晚仰着脸看他,“你只是需要我一个肯定的回答,那不叫沟通,那叫洗.脑。”
“好啊,我们来沟通。”鹿父气笑了,“你敢去跟你妈妈说,你开始画画了吗?你去阿夏的面前,你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说你鹿听晚,你重新开始画画了。”
“说你鹿听晚,重新开始画画之后拿了个第二名。”
场面像是被人短暂地按下了暂停键,无人说话,一时间只剩下了呼吸声。
“你敢吗?你不敢,你甚至是一点底气也没有。今天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这个第二名,你甚至是不敢告诉任何人。”鹿父说,“阿晚,爸爸太了解你了。你不敢。”
鹿听晚低下头,指尖捏着蓝白校服衣袖的一角,力道用力地发麻,指甲像是开始嵌进掌心里,疼痛感阵阵传来。
“阿晚,你想想你当初的境地,你想想你妈妈,你好好想想。”
鹿父重新坐回沙发里,疲惫地说:“那些画具,扔了吧。阿晚,你足够优秀,高考也没什么的。这件事就让它过去。”
过去?
要怎么过去呢。
鹿听晚不知道,她好像过不去。
但凡她放弃一次,过段时日,她还是会有那个重新捡起来的念头。
循环往复,年日如初。
鹿听晚嗓子发干,固执又倔强地说:“不要。”
鹿父皱着眉,也不爱再多言,“去澳洲,还是留在国内。选择权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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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冬季其实很少会有雨,大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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