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犯死在天牢,??这是大过,刑部尚书去宣室殿请罪了。
旁郎官再度看了眼谢容与,想着官家与小昭王手足兄弟,??昭王意思,??多多少少就是官家的意思了。
郎官于是问:“殿下,何鸿云死因已经验明,??眼下可要安排收尸?”
谢容与没应声。
深牢阴寂,??不知怎么,想到了些别的——
还是江辞舟时候,??与何鸿云走得很近,有回二人一起吃酒,??酒过三巡,??何鸿云握着杯盏,??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
“我们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辛苦,??同辈中那么多人,??想要出类拔萃,总要牺牲点什。”
谢容与于是问,牺牲什?
何鸿云笑了,??看着杯盏里水波流转的佳酿,“子陵,??你儿时可偷尝过烈酒?还记得那滋味吗?”
那滋味,辛辣浓烈,??入喉如同火烧。
“可酒这东西,??吃口甘烈,吃多了成瘾,年岁久,??千杯下肚,反而没滋味了。”何鸿云淡笑声,“别的事,也样。”
是何家行四公子,母亲是平妻,故而既非长子也非嫡孙,可他到最后,竟成了何拾青最得意的儿子,牺牲掉是什呢?
那是何鸿云唯一回跟谢容与说真心话。
路杀伐养成冷硬肝肠,或许第回害人尚且心颤,到后来,血见得太多,诚如所说,反而没了滋味。
是这清醒自知地视人命如草芥。
谢容与问:“为何要收尸?”
死囚哪怕枉死,也是死囚,尸身,是该扔去『乱』葬岗把火烧了。
郎官道:“照理是不该收的,但老中书令为了小何大人,听说在拂衣台上跪了日夜,何鸿云到底姓何……”
“姓何如何?”谢容与问。
巨舰入海,亦有倾覆之日,树生千年,也会夕枯败。何拾青在拂衣台上跪的是何鸿云吗?跪的是他自己,是大厦将倾的何氏。
谢容与道,“不必收尸,扔去『乱』葬岗吧。”
-
谢容与离开天牢。
何鸿云死了,最后只留下张罪书,与染着血“徐述白”名字。
是个早已剔除了悲悯心肠人,最后要见谢容与,未必出于对真相的探究亦或善意的提醒,只是想过这个名字,与名字背后藏着线索,为自己与何氏博取线生机罢了。
不值得丝毫同情。
只可惜线索断在这。
谢容与见卫玦、章禄之仍率玄鹰卫等在天牢外,说道:“你们回衙门吧,这已无事了。”
然而卫章二人竟没听他吩咐,路跟着谢容与来到刑部外回廊,两人拱手拜道:“殿下,属下有事要禀。”
“敢问殿下,您可是在查一个叫徐述白的秀才?殿下想要线索……玄鹰司或许知道。”
谢容与蓦地回过身来。
看了卫玦与章禄之眼,没出声,抬目看向后头跟着玄鹰卫,玄鹰卫们会意,立刻把守住回廊前后出入口。
谢容与问:“你们知道徐述白?”
卫玦道:“知道,是陵川木商徐途侄子,秀才出身,洗襟台修成之前,被遴选为登台士子,后来洗襟台塌,……失踪在了上京的路上。”
谢容与眉心微蹙。
徐述白的出身籍贯并不难查,但上京一事却是个秘密,玄鹰司是怎么知道?
谢容与不动声『色』地在廊椅上坐下:“说吧。”
“是。”卫玦拱手道,“殿下该有印象,洗襟台最初只是洗襟祠,改为楼台,是因为先帝决定,在昭化十三年的七月初九,遴选士子登台,以纪念当年投身沧浪江士子。
“改建楼台的圣令下,虞侯前往辰阳,请温工匠出山督建楼台,七个月后,即昭化十三年的二月,玄鹰司接到调令,由指挥使、都点检带领隼部前往陵川,执行楼台建成前后的护卫之责。”
谢容与颔首:“这些事本王记得。”
“玄鹰司到陵川,是昭化十三年的三月,此后近四个月时间里,除了最后连日暴雨,温督工喊过几次停工,几乎没出什岔子。但是在昭化十三年的七月初八,即洗襟台建成前天,出了桩意外。”
“什意外?”
“柏杨山,来了名书生。”
那时洗襟台已快建成,第二日士子就要登台,柏杨山中有书生到来很正常,甚至有士人为了睹登台祭先烈风采,于五月就到了崇阳县上等候。
然而这名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徐述白。
“指挥使大人负责洗襟台周遭的护卫,所以有士人来柏杨山,都是由都点检接待。徐述白到了以后,直言要见温督工,因为当时暴雨连日,温督工正忙着验查排水渠道,点检大人便回绝了,跟说明日登台后再见也是一样,没想到徐述白却说自己不登台了,称自己另有要事要往京里去,又问能否求见小昭王。
“而今回过头来想,或许正是这个求见殿下请求令点检大人起了疑,告诉徐述白,殿下跟着温督工起检验水渠去了,还说,‘你有什要事,不如写成信函,等温督工回来,我定代为转交’,徐述白心思单纯,时便信了点检大人,匆匆写了信,很快动身上京。
“点检大人得了信,大概是因为隼部老掌使与几个校尉都在,没有立刻拆开看,直到当夜温督工回来,玄鹰司轮班了,老掌使与校尉们撤去,才将信交给温督工。
“后来的事,殿下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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