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梁启章处长说:“师座,撤吧,要不撤一团可全完啦!”
赵杰说:“加强营那边也告急,他们的弹药快没有了。”
王家善在屋地下走了几个来回后说:“通知一线,马上全部撤回城内,固守二线阵地!”
作战科接到师长的命令后,马上通知一线全线撤退。
一线阵地的官兵接到命令后,只恨自己腿脚生得少,连滚带爬往城内跑。民主联军的部队尾随追来,58师许多官兵不少在撤退途中被打死,一线阵地原有五千多名官兵,撤进城内已不足一千人。
营口这次战役的外围战历时一天两夜,以58师官兵全线撤退而告终。一线剩余的官兵很多人得了恐夜症。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胆颤心惊,尤其是看到人影,有的人吓得直叫唤。
民主联军部队全部占领了营口外围阵地后,没有立即向城内起进攻,而是忙于修筑工事,运送炸药和云梯。城内的58师部队也忙于补充弹药,堵塞城门。鉴于58师伤亡较大,王家善向营口城防司令部请求增援,城防司令部调拨来一部分警察,王家善气得面色铁青:“调这帮人来打仗,这不是扯蛋吗?”
早上七点王家善下了第五道死守命令,师部的军官们除了几个看守电话外,全部组成督战队。由国民党特务们组成的督战队已经所剩无几,他们除了有一些是被联军打死外,大部分是被58师士兵用黑枪打死的。
我和处里一个叫刘玉山的参谋负责到三团一营督战,一营的阵地在东城门,当我俩到达的时候,士兵们都在堆堵被联军炮火炸塌的城墙。营口市的一百多名警察也补充到这里。一营的张营长说:“你看这帮玩艺,欺负老百姓行,能打仗吗?零星枪声一响吓得就往枪眼低下猫,瞅着都来气!”
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联军部队没有起大的攻击,双方以冷枪对峙着。
三团一营的士兵,是由满洲国三道江一带的四股大绺胡子组成。有些人还是当年的老抗联战士,基本上都是些老兵油子,临阵经验多不说,枪法都非常准。联军部队虽然占据了一线阵地,但也只能猫在战壕里。稍一露头,城墙上的士兵就开枪射击。战壕里联军士兵不断有人倒下,城墙上58师的士兵也不断有人被城下的联军士兵用冷枪击毙。这种局面持续到下午两点,战场上冷丁静了下来。
过了十多分钟,联军的炮火又轰鸣了起来,城墙上不时有炮弹爆炸,巨大的气浪把58师的士兵掀到空中,摔下城墙。58师的炮群和军舰上的大炮也开始回击,一批批像“老蛙子”似的炮弹,带着啸声飞向联军的炮群。联军炮火渐渐地稀了下来,只有阵地上迫击炮还在“通通”地响着,联军的爆破手开始向城墙靠近。
营口的老城墙原来是有护城河的,不知什么年代,护城河水干涸了。58师到达营口后,在老城墙的基础上修建了土城墙,同时对护城河进行了清理,使它变成了一丈多深的护城壕,壕内埋设了大量的竹签子、木签子,冷丁望去壕内就像铺了一层刺猬皮。联军部队的爆破手要想靠近城墙,护城壕就是最大的障碍。联军的爆破手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夹着炸药包,扛着云梯,冲到壕边把梯子往壕上一放,一点犹豫都没有踩着就往这边冲。城墙上的机枪响个不停,从机枪的点射上来听,机枪手都是些老兵油子。
二团一营阵地在东城门,联军部队在这里选择了三个爆破点,联军战士冲到壕上的梯子就被机枪扫了下去,下去一个又冲上一个,不二十分钟,联军士兵的尸体就在壕沟里填出了三条通道。爆破手们踏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像猛虎一样直向城墙扑来,城上的士兵开始往城下扔手榴弹。在爆炸声中,联军的爆破手被炸得血肉横飞。就这样在下午三点左右,东城墙被炸了一个大缺口。其它的地方也有城墙被炸开。
三点十分左右,城墙外的大地上,涌起了灰蒙蒙的灰尘。我用望眼镜一看,原来这灰蒙蒙的灰尘全是身穿灰军装的联军战士。我心想,这联军是要拼老本啦!
58师的炮群和军舰上的大炮开始转移炮击目标,炮弹带着“嘶嘶”的怪叫,从城墙的上空飞入那灰色的人群。随着股股浓烟升起,人和枪四处乱飞,尤其是那军舰上的大炮,一响就是好一阵子,炮弹响过的地方,灰色的人影就少了一面子。联军的队伍在猛烈的炮火中,没有呐喊,没有慌乱,更没有后退,灰色的巨浪在一步步向城墙推进,那阵势有如钱塘大潮,势不可挡。
随着浪潮的推进,炮群已经不起作用。城墙上的官兵被这不要命的阵势吓呆了,一个个瞪着吃惊的眼睛瞅着这灰蒙蒙的人潮。有几个警察转身就往城下跑,被一营的军官枪毙了。
战场上变成了一片寂静,城墙上人们互相的喘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敌我双方就像斗红了眼睛的野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
营口市的土城墙,虽然不算高大,也称不上坚固,但在开阔地上,也是一道坚固的防线。联军部队进攻非常艰难,远有58师炮群和军舰上的大炮,近有高筑的土城墙、深深的壕沟和密集的火力,联军战士凭借的就是勇敢加拼命。
联军方面又响起了冲锋号。这声音有如炸雷一般,把58师的官兵吓得一哆嗦。城墙外战壕里的联军士兵一跃而起,灰色的浪潮加快了度,喊杀声惊天动地,联军士兵像猛虎一样冲了上来。到了城壕前连呗(犹豫)都不打,劈里叭啦往下跳,硬是搁人搭起了几座肉桥。58师的士兵在城墙上也早已开火,轻重机枪和步枪像飓风一样在怪叫。
城下的联军部队火力也相当猛烈,城墙垛上砖沫纷飞,打得58师的士兵抬不起头,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尤其是联军的迫击炮命中率极高,炮弹几乎都落在城墙上,给城上的士兵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联军士兵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越过城壕,架起了云梯,呐喊着往上爬。58师的士兵用叉子推,用手榴弹炸,每推倒一面梯子,那人就象下饺子一样往下掉。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城墙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双方士兵的眼睛也都喷出了火,人身上所有的潜能都爆了出来。一个联军的士兵从云梯上爬了上来,刚跃到城墙上就被打了四枪,他居然抱住开枪的士兵,一同跳下城墙。还有一个联军士兵,在云梯被推倒的一刹那,一跃用两手扒住城垛,一个士兵冲他的脑袋开了一枪,他居然能用一只手把身体吊在城墙上,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榴弹,用牙咬开弦,把手榴弹扔在人群里,然后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手榴弹爆炸后才掉了下去。
和平年代的人,手上拉个小口子还痛得呲牙咧嘴嘶嘶哈哈,可是在那天的攻城战斗中,一个联军的战士,在城下肠子被手榴弹炸了出来,他居然从云梯爬上了城墙,光着膀子,露着肠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两个士兵扑去。这俩士兵吓傻了,瞪着眼睛张着嘴不知所措,被他用刺刀接连挑死。
东城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要数被炸开的缺口。炸药爆炸以后,一营长马上调集了六挺轻重机枪,用火力严密封锁了缺口,机枪的枪管都打红了。联军士兵像潮水般涌了上来,一拨人倒下去,又一拨人冲上来,尸体堆在不断地增高,血像下过雨一样流向城壕。就是这样,联军部队还是有一个排的兵力从缺口处冲了进来。正在这个时候,58师的后备部队警卫连赶到了。在清一色的美式七九冲锋枪扫射下,这一个排的战士无一幸存,全部牺牲在城内。警卫连的王连长对我说:“师长都急眼啦,听说东城门告急,师里已经没有别的兵力,叫我们来增援。”
到了傍晚的时候,联军部队已经进行了六次大规模的进攻。城墙外的大地已变成红色,城墙下的血肉之躯已成一堆一堆,城墙上58师士兵的尸体也横躺竖卧到处都是。伤兵们在痛苦地呻吟、哭嚎、谩骂,双方的救护队都在紧张地抢救伤员。
伙夫们送来了饭菜,城墙上的官兵们已经筋疲力尽,躺着的、坐着的、傻呵呵地瞅着眼前,伙夫喊了好几遍开饭了,也没有人动弹。人们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渍。一营长急眼了:“都***给我起来吃饭,不吃饭还怎么打仗?”他领头抓起了一个馒头,看着馒头上被手指染成的血印,流下了眼泪。一个老兵说:“听说这馒头沾人血,吃了后治痨病。手里的馒头沾满了人血,吃了后我这痨病八成也就好了。”
夜幕就要降临,叫58师官兵最害怕的时刻来到了,死亡的恶魔又张开了巨口,士兵们变得傻了,一个个脸上糊满了血污,已看不出什么神情,就像一具具僵尸猫在城上,呆呆地瞅着城下。
晚上七点钟左右,警卫连的一个上士来到东城门告诉我:“赵副官叫你马上回师部。”
“啥事?”
“不知道。”
临走的时候一营长告诉我:“今晚这仗更恶,你不要回来了。请你转告师长,我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士兵的伤亡也太大,叫他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