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也被他们针对过,这种感觉是不好受,不过也得慢慢去适应,找到一个介于两者之间的点,才能平衡起来。”
黑尾铁朗拍了一下他的背,夏目一怔,抬眼望去,从音驹队长那双深深的眼眸里望见了神色茫然无措的自己。
与此同时,他似乎还看到了什么。
但他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情绪。
紧凑的比赛节奏容不得他多想,夏目很快又投入了比赛之中。即便有了队友们的鼓励,效果仍不显著。
比分1517,户美依旧领先,凭着他们死缠烂打的排球和专门用来恶心人的队风。
今天这场比赛,自己的状态有点糟糕。
夏目想。
不,是很糟糕。
夏目甚至觉得,“糟糕”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自己了。
研磨学长偶尔朝自己托个球过来,自己没有跳到平时的扣球点不说,挥臂也没有往常有力量,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被禁锢在躯体里,存在着另一个人接管自己的身体一样。
手不受控制,腿不受控制,接球不受控制,扣球也不受控制。
明明能够看到球朝着自己来,却做不到平时的水准,这是为什么
大脑一团浆糊。
有什么东西模糊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汗水吗
夏目不清楚了。
他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种模糊不是生理上的模糊,是认知上的“不清晰”。
有种溺水者刚刚落入水中拼命挣扎过后发现挣扎无用开始逐渐接受现实放任自己身体被重力牵扯着下沉的认命感。
他知道户美的发球一定会朝着自己来。
扣球也会朝着自己来。
拦网会刻意朝自己的方向压,如果自己不接,他也无法保证别处的队友能够接下。
所以他只能抬手去接。
这是个死循环。
也是户美放到了明面上明摆着的阳谋。
除非音驹将其换下,否则他们就会一直这么针对他,直到他崩盘。
如果说从前夏目打比赛都会考虑怎么配合队友们一起完成接发球、传球、扣球的任务,那么现在他几乎不用考虑了户美所有的球都是朝着他来的
恶意满满,路人皆知。
就是为了打垮他。
溺死他
在这之前,夏目经历过最大的考验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站在投手丘上面对整支队伍的虎视眈眈的眼神。
因为棒球场场地大且空旷,即便说话靠吼也只能听见几个关键音节,更别说当众放垃圾话挑衅对手了。
在棒球比赛中,击球手用来压制投手往往只会用自己手里的棒子说话。同样的,投手想要彰显出自己的实力,就得靠投出的球来压制、拿出自己最强的球来对付对方“不动的四棒”,用球技说话才是真本事。
而在排球比赛中,这种展现队风的方式似乎有了不同。
这也是夏目被户美这么设套直接掉进坑里的原因。
事实上,没人能够避免这种赤裸裸的计策。
就算意识到了一切,也无人能从这个深深的坑洞里爬出来。
户美简直将所有可行的路都给封死了。
猫又育史瞥了下一脸正气的大水清心,后者对他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事实上,作为教练,他仅仅提了几个小小的建议,采不采用是队员们的事情,他这个教练平时只负责战前动员和战时鼓劲。
这一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管是上手接还是下手接,总而言之户美就是认准了夏目一个人扣。
偏生夏目的接球又算不上多好,只得又接着靠二传调整球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最后的攻击。
“猫又教练,不叫暂停吗”见夏目的状态实在不好,直井学不禁担心地问猫又育史。
真的不需要换他下场缓一缓吗
抱着记分册小本本的多轨透也将担忧的目光投向球场上已经被汗浸湿衣衫的少年,紧张地将记分册都攥出了印子。
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夏目同学这么吃力的模样。
不过,一定能够克服的吧。
她看着那始终未曾弯下的脊梁,心想。
猫又育史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表情像个弥勒佛,“有时候被对手针对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被针对就说明夏目那小子给对手带去了不小的压力,今天户美针对他,不是因为他好对付,而是因为夏目他能够音驹来最大化的利益,只有先斩断夏目这条供应链,他们才好一个个接着对付我们剩下的人。”
实际上,夏目作为一个防守薄弱处,的确是攻破音驹防守的最好切入点。
很多队
伍因为他的闪光点而忽视了他最大的缺陷,而事实上,这是致命的。
他抱着手臂说“如果是正式比赛,我估计就会让他下场了,不过这是练习赛,让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的人提前感受一下不亚于球场上的那种步步紧逼的氛围,未尝不是件好事,不是吗”如果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克服,更是一个得以蜕变的机会。
直井学想了想,在正式比赛上被针对到失误还是在练习赛中被针对到低谷,果然还是后者好一点,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
“所以,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啊,夏目。”睿智的老猫咪眯起了眼睛,掩饰住其间闪过的担忧,狭长的猫瞳牢牢注视着球场上身着双色队服的少年们。
“呼”
夏目撑着膝盖,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淌进领口,也有直接滴到地板上,在地上洇开了一圈圈深色小圆点。
好累啊,原来接球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情吗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如同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肩上。
音驹叫了暂停,队友们都很担心夏目的状态,黑尾铁朗用眼神询问要不要换人,猫又育史慢慢地不失坚定地摇了摇头。
黑尾铁朗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又冲着以为混乱导致头发翘起来几缕的二传点点头。
后者收到他的信号,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队友们大概也看出了夏目的糟糕状态,都很贴心地没有上前和他说话。
夏目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
茶发少年低垂着眉,头上被学长们贴心地盖了块干净的白毛巾,额前发梢都滴着汗。
他也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五感能够接收到信息,却无法有效提取处理关键的信息出来。
就像是和全世界隔着一面厚厚的磨砂玻璃窗,得很小心很小心才能窥见玻璃窗另一边的景象。
可这些景象,明明是他平时所经历的日常啊。
他不理解。
也理解不了。
耳边的声音嘈杂无序,眼前像是拼起来的涂鸦色块,还有水流的声音在耳边流淌。
他睁着一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地面。
隐约间,溺水者看见了一条绿色的巨蟒朝自己游来。
他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哈,要我说那家伙已经被我们打懵了,接下来维持原样封杀他就够了。”
背黑晃彦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毫不客气地说。
“支持,就这样一分一分抢到手”高千穗惠也赞成说。
大将优露出一个反派专属的笑容,伸出手,“那就,让小猫咪永远跳不起来好了。”
“yeah”
这就是蛇。
与阴暗、湿冷、粘腻等词汇脱不开关系,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将人缠至窒息,随后慢慢享用自己的战斗果实。
都是擅长地面战的生物,
看谁打得过谁。
也有围观的群众表示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毕竟视觉动物看见美少年受挫肯定会心软一秒。
江涞提醒您假如夏目去打排球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你是善心泛滥了吗赛场上可没有对手间的真情”
“你说得对。”刚刚心软一秒的姐妹表示自己也只心软了一秒。
而且怎么说呢,看着自家队伍给对手光明正大设套,有种凌虐的美感。
破碎感拉满的美少年真的很能引起人的怜爱。
轮到了大将优的发球局,这位户美的队长站上发球位之前先是颇为“友善”地凑到网前“问候”了一下夏目的情况。
“黑尾,你们家一年级的状态看上去很是糟糕啊,不让他下场呵护一下他千疮百孔的玻璃心吗”
黑尾铁朗冷冷地瞥向他,冷漠的眼神呈现出不同于平日轻佻的神情。
“我说,你已经退化到嘴巴里都是毒液了吗”
他缓缓贴近球网,盯着大将优。
眼睛一眨不眨。
“老子的队友、老子的学弟,用不着你来操心。”
黑尾铁朗面无表情。
大将优少见地被他震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放下一句狠话就跑去发球区了。
他转了转球,哨声一响就朝着夏目发了一球。
夏目习惯性抬起手格挡了一下。
虽然是被迫习惯的接球,但也确实让他现在看见球一来,下意识地就抬手救球。
孤爪研磨不声不响地跑了两步,没有任何声音,等户美的人看见他时,二传的手已经托住了球。
位于4号位的他对着自己右手边方向托了个又长弧度又好看的平拉开。
山本猛虎突然出现,从后排助跑起跳,气势汹汹地一手抡上了排球。
如果可以,孤爪研磨踩他估计会直接用拳头砸球。
“草老子的学弟也是你们这群人可以欺负的”
黄蓝色的排球在他扣球的瞬间出现了轻微的变形。
球飞向户美后排,赤间飒灵活地鱼跃垫球,王牌沼井和马就着被垫起的这直接抬手一扣。
海信行稳定坚韧地起跳,拦网一触,消弭了球上的旋转,球到三米线前后位置,夜久卫辅扎扎实实一蹲,抬起手,精准地将球垫起。
孤爪研磨传给黑尾铁朗,黑尾铁朗朝着大将优的脸狠狠挥臂。
后者抬手一挡,球弹飞了起来。
“先岛,传我球”
还是大将优,他打算自己扣球。
二传先岛伊澄原地起跳,双手一抬侧着身托了个近网球。
大将优就近起跳,抬手扣球。
眼见球就要过网,黑尾铁朗再次凭空出现,狰狞着脸高举双手,卯着一股劲推上了球。
“给我过去”
在将近半秒的僵持下,球被黑尾铁朗推过了网。
不巧,砸在了大将优脸上。
“不过是一
些搬不上台面的小把戏,有本身你就冲我来”
音驹队长气势凌冽将眼睛一横,大手一张,将后辈护在身后。
大将优冷笑着呵呵一下,“我们可是有目的地针对你们的每个成员,可不光是你一个,别急,迟早轮到你。”
他对着黑尾铁朗竖了个大拇指,朝下的。
后者回敬他一刀,对着脖子比划的。
“噗通。”
又有人沉了下来
溺水者听见了声响,却不愿睁开眼皮。
也无力睁开。
溺水者能感受到平静的湖水被搅动了起来。
他还没有窒息啊。
巨蟒呢还没来吗
朦胧间,他感受到了一缕微弱的光。
随后光亮越来越明显,似乎有太阳照射进来。
好暖和。
溺水者的身体感觉没有那么僵硬了,泥泞一般冰冷的液体也缓缓有了温度。
他好像能张开眼了。
他突然不太想沉下去了。
溺水者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一双手。
一双掐住了绿色巨蟒的七寸的手。
那条巨蟒在他手中不断扭动着身体,他感受到的湖水被搅动的感觉就是巨蟒挣扎所引起的。
他睁大了眼。
不,或许不止一双。
随着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明,他似乎看见了好几双手。
有的握着尖锐的叉子重重刺向巨蟒,有的攥着绳子正在给巨蟒打结,有的握着了斧头
倏地,他感受到了
还有一双手,托住了他。
他被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