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事。他叫人们背了整整一卷子的管子,三十多米呢。可是眼下他拽在手里的,却像是猪尾巴一样短短的一圪节。
王奎正在发愣的时候。刚刚上去合闸的那人来了。来了以后问王奎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王奎叫问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他说本来就是他一个人。那人听说了以后,说这儿当初留着的人怎么不见了。王奎听到了这就话,扭过身子就问后头的人。这条巷道没有支线。也就是说要是当时留下的人走掉的话。王奎就会在半道上截住他。可是偏偏没有,王奎来的时候就遇上这个合闸的人一个。王奎想想,只有一个可能,他朝着水里。跟另外的那人说,大概是在那里头吧。
手里还握着沉狠狠的水管子,王奎正要往下扔,头灯却照在了管子上,他看到管子的头上。像是刀割的齐敦敦的印儿。王奎本来以为管子是叫拽断的。可是看见了断口,他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了。这胶皮的管子。光是外头的胶皮就有一公分后,就是开山斧也不能一下子就截断。倒不是以为胶皮结实,而是但凡头弹性的东西,切割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有经验的人切的时候,都是要拿捏着劲儿,稳稳的来才能割得顺利。
水里有什么东西能割断管子?水里没有任何动静,王奎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反正是没了个人,王奎悄悄给矿上的头头说了。头头叫他不要做声,有人说起来,就说没了的那个人回老家了。水抽干以后,也没见着那个少了的人的骨殖。王奎好歹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寻到人还真是个麻烦事呢。可是事情到这儿还不算完,用王奎的话说,要是事完了他也不会今儿就要闹着回矿上。
从抽完水开始,王奎以为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哪知道隔了没几天就,当初去合闸的那个工人悄悄来寻他。他把王奎叫到了没人的地处,说自己梦见了那个在矿里没了影儿的人。王奎心里一惊,因为他自己也梦到了。两人梦见的都是一样的,在梦里这个人哭着从一条沟里往上爬,可惜仔细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疙瘩囫囵肉了。从破了的絮袄里头往外露出了血跟肉沫子,有的地处还耷拉着肉穗穗。这个人说自己在一条沟里,叫王奎他们去寻他。
润成在一边听着,王奎吃上一根烟,接着说下去。当时他们两人靠着墙圪角,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没有想着后头有人寻了过来。这个闲的长毛的二流子货在后头听了个满满当当,回去就给全矿上的人都说了。闹得慢矿上都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矿长出来日球东西的狠狠骂了一顿,还拍着胸口保证了没有这回事以后才算是摆平。
王奎他们还是连着天天没有个好觉睡,合上眼就是那个工人在沟里往上爬的样子。他抽空叫了那个合闸的人,围着煤矿跟前的梁梁沟沟转了一圈。这一转,两人看见了在梦里见到过的那条沟。没有错,就是那条沟里有人往上爬的沟。王奎他们从来没有到过这条沟,可是却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条沟是煤矿上用来排从井里抽上来的水的,与煤矿正好隔着一道梁,平时也没人注意。这阵王奎站在梁上,看着沟里几条秋里毛还没有换好的土狗在转悠这吃什么,心里想到了什么,他倒吸凉气,脑子一下子因为凉气吸进去太多,都有些站不稳了。冲到了沟里,用土坷垃撵走了土狗,土狗嘴里掉下来的发黑的东西上头还有些毛毛。另外一个人手里拾起了一根长条条,细看居然是人的一圪节手指头,还能看见指甲缝里的黑炭面子。
润成说怎么不是在井底下没的那人,怎么到了沟里了?王奎说我当时也懵了,在跟前的一片泥汤汤干了以后裂开的土里,寻到了几十疙瘩大大小小已经发黑的碎肉疙瘩。从平时他们摆放抽水管子的位置来看,这些肉疙瘩都是从管子里出来的。可是叫人想不通的是,这些肉疙瘩明显都比管子要粗很多,怎么能从管子里头出来?
想不通归想不通,没寻到人肉的时候是要盖住的,眼下都拾到肉了,也就不能再当没看见了。再说,王奎两人也实在是吃不住天天黑夜梦见那人来了。拾掇好寻个地处悄悄埋了以后,就算是入土为安了。王奎没有再梦到过那个人,心里也就看淡了。可是矿上的人却都知道了,原来矿长当初骂的根本就没用,人们还是该怎么传怎么传。
传来传去,除了王奎,都没有人愿意到井底下抽水了。谁也不愿意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给吸进水里,稀里糊涂就成了一圪堆肉疙瘩,从水管子里头叫抽出来。人有很多种死法,这种死法肯定是赖的要命的死法。
这回几个工人听说了润成遇到的事,都是当年听说过那件事的人,一下子就想见了。润成听完这件事,看看再勉强人家师傅们也不是回事,就商议着说,能不能把抽水机给留下,先叫润成他们用用。王奎倒是很痛快,反正也不是叫他给接着干。东西呢又都是矿上的,更不要说人家润成还是副乡长的弟弟。润成叫人发动了村里人的拖拉机给把几个工人送回去了。
底下是有来水,抽不完。还到底抽不抽了?润成叫来了村里的电工,叫他接上抽水。他叉着腰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见底。谁知道里头有多少水,谁知道里头有什么。干脆叫人们先停了,他背着手到处转转。算起来润成为这个事,前头闹腾过两回都不是太顺。他绕着山梁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几个月前他跟陈板凳一搭下去过的沟边上。
到了沟边不能再往前头走了,正要往回走。却发现那片苇子地里塌下去一个圪洞。因为苇子颜色还是黑绿的,看着也不是很明显。他绕过道儿,准备到地下去看看。身后传来了叫他的声音,回身看,发现是陈板凳来了。
陈板凳比几个月之前更肉些,鼻子都塌倒了肉肉的脸里了。眼睛显得更小了,咪咪着眼问润成说怎么来也不叫他啊。润成说自己也是猛不防叫人叫来的,陈板凳的营生就是个到处窜的,到哪里去寻他?陈板凳笑笑说,怎么样了,我看圪洞里的水都抽的差不多了,还没寻到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