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琢磨常务这两个字,有人推门进来了。秦栓成一开来人,黑夹袄,大裆裤。活脱脱就是当年他爷爷秦二货的样子,没错。是他亲爹秦大楞来了。秦栓赶紧放下二郎腿,把爹扶到了长条椅子上。看爹眉毛都拧到一搭了,就知道是有什么事。给爹倒了些茶叶水,一问才知道是老三的事,爹来就是叫他给想给法子,不要叫宝成再在煤矿上干了,这样好歹能叫家里的两人老人每天能心安些。
照着爹的说法,老大是国家干部。老二是个种地的,老四人家在县里上高中,将来不管是念什么大学校。都总归不是个干危险营生的。就是老三宝成,叫家里人最不放心。栓成想想,说爹。我想了个法子。栓成说,等到冬天挑兵的来了。叫乡里配合的时候,就给宝成把名报上。虽说年龄大些,可是好歹是念过当年农大的。文化程度也不算低。到时候,就算是宝成又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不去。宝成身体条件不赖,到时候栓成再给挑兵的人好好说说。十有*事就办成了。
这个主意好,大楞一听,就同意了。他还说,好小子就是该当个兵去。再说了宝成那个烂脾气,就应该到部队给好好磨磨就好了。
从乡上回来的大楞,一路上哼着北路梆子走到了官庄。道儿上不知怎么就想起,小时候,他给娘说过,长大了当唱戏的。到时候带着满满的亮珠子蛋蛋,多好看。一转眼,娘都埋到地底下多少年了。就是他大楞,都没有感觉自己到底年轻了多少工夫,眼看着小子们都快要成家了。
说到成家,秦大楞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老四还小,再说听说人家念书的人到最后,娶老婆都不早。可是老大跟老二都不小了,却没有人家宝成着急,根本就没有听两人说起过。其实在家里最着急的还不是他大楞,而是小妮。大楞有些怪自己今天一高兴走的太早了。趁着今天大小子不忙,应该跟他说说成家的事情。
回到了官庄,没看着润成在家。问问家里小妮,才说是润成在外头揽到木匠活了。原来,官庄东北有个村子,叫陈寨的。因为挨着林场,很多人在林场上班,有了钱的人就多了。人们有了钱以后,就想起新家。照着过去,是肯定要掏窑洞的。可是这会儿,一来会掏窑洞的老把式很难寻,再说也不时兴住窑洞了。很多人家开始盖偏顶子瓦房,这下就用的着木匠了。谁都知道,没有木匠,盖顶子谁能张罗得了?
二平师父是个上梁的老把式,可是有很多年没有露过了。年轻时,还赶上给地主什么的盖盖房。可是解放了这么多年没有人盖房,也就没几乎展示自己的手艺了。又赶上人们手里有钱了,才又有人来请他。他觉得年纪也大些了,有些营生干不动就只能张张嘴,就带上了自己的徒弟润成。
要说润成还有个本事,这回也能露脸了。润成不光带着自己小木匠的家伙什,还把自己的罗盘跟那几本师父留下来的书带上了。每天跟着师父,斜背着个木头盒子早早就走了。从前几天开始,润成挣到了三十来块钱,他跟娘说,本来是不到三十的工钱,可是主家因为他还给看了时辰,看了方位,就多给了五块答谢。
这几天,因为二平师父有些不待动,就叫润成自己出来干营生。陈寨的营生一家接着一家,先是上梁盖顶子,接着就是新家里咬添家具,这都是要木匠干的营生。润成干到了天黑,架不住主家连着来请,就跟着去吃饭了。有的主家家底好些,还给准备些酒。喝完以后不早了,因为第二天算准的时辰还要上梁,就只好住在了陈寨。从官庄出来的时候,倒是润成跟家里说过了,也不怕娘操心。
这陈寨前低后高,像是把太师椅一样,全村人都住在这个椅子圈里。润成头一回来,就看出来这是个好地处。要说还缺些什么,就是前头的案山,也就是到陈寨的道儿上,怎么走都绕不开的那个长条条土圪堆太低了。要是再高些,这陈寨还不得出些大官出来?不过就是这样的风水格局,也足够保证叫陈寨的人们子孙后代四平八稳,福寿绵长了。
陈寨的人们一开始其实不知道这润成还有这个本事,他们也没叫谁来给看看风水格局,反正自己看着这个地处好,就起房盖屋。直到润成做木匠营生的空档,看着主家隔壁有人起房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时候不大对,主家的老汉才听出来润成是个懂这行的人。
那家人知道了以后,来这边请润成。润成也想试试自己在书里看到的本事到底好不好使,就答应了。不过,嘴里还是不敢把话说的太完满了。他好好给这家把整个院子的朝向,家里户主的八字属相都给记下,算了一顿以后,叫主家张罗些东西。
照着润成的安顿,主家推迟了上梁的时间。润成叫他们准备了红筷子一把,书一本,九尺九红布一条。陈寨的人知道了这个事,那天都来看热闹。以前还没有听说过盖个房这么麻烦,其实很多人也知道,陈寨以前住的都是窑洞,这瓦房也是这几年陈寨人看着外头村里有人这么盖才学来的。
娃娃大小来了一堆,都围住看热闹。润成嘱咐主家,叫不是干营生的离开远些。一抱多粗的主梁,*尺高的房顶,要是万一滚下来,还不得砸坏人?再说了,上梁这个事,是要防着着几个属相的人在跟前的,比如属蛇的,属鼠的。当下,在干营生的人里头,拣出了这两个属相的人,叫他们先歇着。至于看热闹的里头,只好叫人家自己回避。润成看看罗盘,看看时间,叫人们从靠着西边的这头开始往起拽绳子。
当下,工头叫着号子,三二一,拽。这头就起来了。紧跟着,另外一头的人们也开始出力。两头一下高一下低开始动了起来,到半墙那么高的时候,人们没劲了。本来还是有人能换的,可是润成刚刚叫几个属相不对的人给走开了,这下工头不干了。工头非要叫那几个人来一搭动手干完拉倒,还说中间不能松劲。
润成坚持说这几个属相不对,其实在上梁的时候,属相偏阴的都不合适,更何况这两个属相的动物还是喜欢打洞的。工头不讲究这个,还是叫来了自己的人。当下,几把就拽上去了。工头像是笑话润成的说法,吐口唾沫,点上烟教人们开始用扒钉固定大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