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二师兄架着不断咳水,肺里的空气不断冲涨又压缩,半晌狠狠抽搐了一下。缓过来后,勉强抬头擦了一把水,却见眼前挤着一群人——谢浥尘、宋轶、昭哥,还有临江阁的所有弟子们——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还在不断咳嗽,却还是忍不住抬起手去,抓住了离我最近的楼台月。我俩手指相碰的瞬间,他的手指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掌,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他冲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咳嗽着喘息,又甩去不断滴下的水。
我输了。
陆石青要被燕门带走了。
他们没法报仇了。
落败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而此时所有的懊恼、悔恨和惭愧才如滔天巨浪般汹涌而至,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长孝娴,失了内力又怎么样。哪怕是肉搏你也应该同那燕门弟子拼到底!你为什么要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你当时在想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知是因浑身湿透,还是因无限的愧疚,我浑身忍不住地颤抖,禁不住缩起了整个身体。
楼台月又摇了摇头,反手脱下了自己的披风裹住了我。他此刻无限地平静,仿佛早就看到了这个结局,无一丝的懊恼和悔恨。
“尽人事,听天命。”他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此刻公子酉也站了起来,接过了一旁宋轶递来的披风。平日里那飘逸的白衣此刻紧紧贴在了紧瘦削长的躯干上,仿佛一座最完美的汉白玉雕,随即一闪消失在了披风的后面。他的黑色长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鬓发贴在羊脂似的面孔上,本来矜持高远的面孔此时竟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水魅气质。
掌门走了过来,似是看到公子酉这副模样有些尴尬,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唐外宗长,您看——”
公子酉摆了摆手,道:“掌门不必多说。愿赌服输,我们自会遵守约定。”
掌门舒了口气,冲燕氏函点了点头。若是我抬头看,便会发现将如愿带走陆石青的燕氏函却并无半分喜色,他正以充满探究的眼神凝视着我,半晌之后,又抬头去看公子酉。
而公子酉正平静无比地回看着他。
末了,燕氏函终于缓缓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既然如此,承让了。燕门定会好好处置陆石青,不让诸位武林同胞失望。”
本来空气中一触即发的敌意和紧绷感,随着这句话瞬间消失了。在场诸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看到燕门和唐门镇锋对决地打起来,众人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
我终于缓缓站起了身,刚想走动两步,眼前人影忽然一闪——竟是赖秀挡在了我的面前。她一张笑眯眯的圆脸此时微皱着,似极不解地看着我,半晌开口问道:“你为何放水?”
周遭诸人都是一静,尤其是临江阁的弟子们,都不解地向我们看来。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紧接着捏紧了手,紧绷绷地看着她,紧接着又重复了一句,“没有放水!”
赖秀哑然失笑:“你最后不说占了上风,起码也与我是平手。我最后一招攻向你,你不躲也不挡,任我将你打下了水。不是放水,又是什么?”
我哑然。该说什么,说我忽然失了所有内力?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吧。
赖秀哂笑了声,似是认定了我不知因何放了水,摆摆手便回到了燕门的队伍中。我僵直了脊背,不禁回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了身后一众临江阁弟子的目光。
他们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中没有什么明显的斥责和愤怒。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如同一滩滩冰冷的死水,只是如此看着我,便足以将我溺亡。
我身体再次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我……”
解释什么?说你已经尽力了?说你不是故意放水的?这些自我辩白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就在我大脑一片混乱之际,楼台月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他转身背对着我,面向其他弟子,沉声道:“够了。”
空气中的滞涩和死寂蓦然一释。
却听他低声又道:“莫要忘记,若不是孝娴,我们今日还在哪里。”
十几人神情微动。
“别人能帮我们的只有那么多,以后的路,还要我们自己走下去。”楼台月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孔,最后在那年纪最小的弟子头上拍了拍,“好了。别哭,太难看了。”
那小弟子通红着眼睛回望他,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我,低声道:“谢谢你。”
我赶紧摆手,想打断他的道谢,却又有其他弟子开口呢喃着谢语。他们的声音都不大,仿佛都是一梦初醒后的呢喃,语气中却带着一种释然。
我看着他们,终于垂下了手,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此时古亭中众人见事情已然差不多了结,都纷纷站了起来,寒暄客套着,准备离去。燕氏函周遭围了很多人,基本都是在讨好这位武林霸主。
公子酉也浅笑着辞谢了几位过来寒暄的人,他的身上还湿着,便想回到船内换件衣服,谁知刚走出两步便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却正是沙侗生。
这位沙门统领抱着臂膀,偏头看着公子酉,半晌一咧嘴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他的身量极高,比公子酉还要高出一个头顶,此时挡着路这么一站,仿佛是只舔着爪子准备打猎的野豹。
“公子好谋算呀。”他笑嘻嘻地,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在这笑容中显得格外英俊,“就凭着一封信,连真言大师都能使唤得动。然后真言大师又来使唤我,害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除了’服用禁药’一条,其他罪名都能被陆石青给逃过去?”
公子酉微微一笑:“沙统领说笑了。说到底还要多谢真言大师慈悲胸怀,得知此事后唯恐个中细节解释不清,这才麻烦沙统领了一趟……”
沙侗生“噗嗤”一笑,懒洋洋地道:“你们中原人奉承的套路,我是领教过了。罢了,左右我来中原也有事要办,这趟就当顺路了。”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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