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间,几乎又回到了那夜无月的黑夜之时,在林风萧瑟中,我一低头——坑底的董思远正无神地凝望着天空。他的嘴还微微张着,似乎最后一声疑惑的叹息还未发出口,便停了心跳。
他怎么敢——怎么敢害死了那些人后,又如此玷污他们的亡灵!
在我意识回笼之前,身体便已然“腾”地站起了身,因幅度过大带倒了身前的矮案,顿时桌上的茶碗叮咣滚落在地。几乎所有人同时望向我,而我浑然不觉,只捏紧了拳头,充满仇恨地凝视着陆石青那张虚伪的面孔。
他先是吃惊了一下,随后一晒,竟向我露出了个几不可察的挑衅笑容。
“原来是——唐门外宗宗长的弟子。”他嘲讽道,“你我二人也算有一段师徒之谊了……有何指教?”
我浑然不理他的讥讽,只是盯着他:“你说你从未逼过他们?”
陆石青冷笑:“不错。”
“那——”我厉声喝问,“你如何解释城外密林中,埋骨的临江阁弟子?这高得不正常的身亡数量……难道不是你逼迫弟子们未果,然后一举杀了他们吗!”
不错,陆石青可以抵赖‘洗髓骨’并没有那么多害处,也可以抵赖他与弟子们的不伦关系,但他唯一没法抵赖的——便是那真真切切存在的皑皑白骨!
然而,在众人近乎迫切的凝视中,陆石青却懒洋洋地一挑眉,近乎从容地冲我露出了个讥讽的笑容。那表情,便如同在看井底之蛙,或挡车的螳螂。
我几乎无法克制地浑身一凉。
却听他悠然开口,凉凉地道:“谁跟你说,那些人是我杀的?”
“不、不是你杀的?”我已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但还是下意识地往里面迈去,“那是——”
此时,便如同要回答我的问题一般,一阵喧哗从古亭外传来。我猛地扭过头去,却见几个燕门弟子拎着个瑟瑟发抖的人大步迈入亭内,我定睛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此时旁边的谢浥尘忽然低声道:“雷……”
我猛地一凛,有雪亮的精光闪电般地划过脑海——是了,这人便是我们在密林中曾见过,专门为临江阁毁尸灭迹,小弟们都称他为“雷大哥”。
这个人竟然落到了燕门的手中?
我惊怒回头却看宋轶,却见他也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侧过来低声对我道:“当时我们一闯进临江阁,便第一时间去寻找这几个关键人物,但无一例外都消失得连人影都没有。现在想来,想必陆石青已早为这些人安排好后路,就等着有一天万一事情败露,能第一时间扫除自己的罪证。”
我的心无法抑制地一抖——难道真的是魔高一丈吗?
此时却听那公证的掌门问道:“这人是谁?”
那姓雷的早不复当日执掌别人生死的威风模样,此时瑟瑟如软泥般趴在地上,“小人……”“小人……”了半晌,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此时却听燕氏函身后站立的一位燕门弟子开口道:“得知多名临江阁弟子都被埋在城外密林中,我们便让人去当地查访,刚好碰上这人鬼鬼祟祟在周边徘徊,便带了回来……”
“你在密林里做什么?”有人喝问。
那姓雷的嗫嚅着趴在地上,半晌了颤声道:“放、放火……烧了林子……我、我——”他一顿,忽地爆发出一声猛烈的哀嚎,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以头抢地、痛哭流涕道,“——各位大侠饶命啊!不是我想要烧了那片林子的,都是张复旺那小人胁迫我!说要是事情败露了,我俩都跑不了,我这才、这才——”
“张复旺?”那掌门疑道。
又是燕氏函身后的那名燕门弟子答道:“是临江馆中三院的一名管事师兄。据这姓雷的说,那张姓师兄生性霸道残虐,经常以霸凌虐待同门师兄弟为乐,还动不动就闹出人命。他经常给师兄弟们介绍护镖、武师等私活儿,回来后赏金银钱必得分他一半,若是不从,就痛下杀手……这姓雷的,便是专门帮着毁尸灭迹的从犯——”
“胡说八道!”我忍不住怒吼一声。
那燕门弟子一顿,斜眼看了我下,目光中明显写着“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断我说话。连那公证的掌门都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道:“唐外宗长,您座下的这位弟子——”
在这番激烈的争锋中,公子酉一直面色平静地听着,任我们如何急得面红耳赤,他却仿佛早已料到事情的发展。此时听那掌门质问,他方略略抬起了眼帘,迎着对面指责的目光微微一笑:“各位恕罪,我这小徒弟性子最是仗义执言、刚正不阿。此次临江阁的始末,是她亲入险境揭露出来的,故而事情究竟如何她还是很有说话资格的。所以还请各位前辈们,恕她不敬之罪。”
他虽话语平和,但清淡的声线中莫名显露出一分不容执着的意味。再加上他年纪虽轻,但成名早、辈分高,在场诸人面面相觑,都无人开口驳他面子。
见无人再开口,我立刻质问道:“你说这些事儿都是张复旺指示你的,那他人呢?”
姓雷的瑟缩着不答,却听那燕门弟子开口笑道:“我们去拿那张复旺,谁知在追逐过程中,他慌不择路,一脚从山崖上掉下去了。”
掉下去?
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不禁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脚底往上蔓延——什么“慌不择路”,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杀人灭口。
在群情激愤中,我忍不住看向燕氏函。这个男人,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甚至有些神游物外地望着亭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然而这一切——这完美的托词和巧妙的脱罪,全部都是他这个幕后黑手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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