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小舟在芦苇丛里行驶了一夜,于清晨之时进入了济安江,当日下午我们又换了大船。听船家说,从此处到唐门还需十日之久。
还有十天,我就要与少女时代的一切完全分隔开来了。
上船后我问了唐胖子二师兄是否还安好。他安慰我道,听传回来的消息说燕门人一见我们并不在陆路的车队中,便没有穷追不舍。二师兄甩掉燕门人后又回去捡起了我们丢下的行李嫁妆,所以会晚些时候到,估计会比我们船队要迟个两三日。
我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几日我都躲在船舱里,能不出来就不出来,毕竟心里有事不愿见人,连唐胖子也被我拒之门外。唐家人每日把食物送到船舱门口就退下,从不多问多关心,我也乐的清净。每日晚间时,我会悄悄掀开船窗往外看,月色寂静、明月当空,晚间只隐隐有船队划桨拨过水面的声音,更加寂寥。
我从未见过公子酉,他也不来看我,只是有时我熟睡了,梦里会听见古朴的弦音。不是筝,也不是琵琶,更加粗嘎沙哑的声音,并不好听,但我猜是他弹的。
如此时间如流水,我躲在这小船中,以为世界就要这样静止了。
这日午时,我正在舱内翻看公子酉给我的那本《唐氏心法》,忽有人在外敲门。是一高大护卫,手中捧着一个金红色的匣子,“少夫人,今日下午便会到唐家了。这是公子让小的送来的衣服,请少夫人在到达前换上。”
“衣服?”我一愣,“我自己有带衣服。”
“是巴蜀之地常穿的衣服。还请少夫人换上。”他虽然客气,但话中语气不容置喙。我无言,只得让他把匣子放下。
他出去后我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件水色千褶襦裙,细看衣料是精细的平素纹样,配一条披帛一件玉环绶。还有一根白角簪,做成了攀枝的样式,顶尖镶了一颗手指肚大小的明珠,转动间有浅浅的黛青色光滑。内敛高洁中带着华美,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式。
我手指轻轻滑过衣料,半晌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薄衫和筒裙,将那匣中的华服换上。只是头发比较头疼,我不会束发,但想必船上也无侍女。对镜照了片刻,只好简单理了理碎发,将簪子揣进怀中。
此时窗外传来鼓声,肃穆端庄,一声比一声近。我推门出去,却见前面水域一片开阔,唐家的船排成一片,每艘都挂上了黑色红底的唐门旌旗,好不威风。远眺看去,水面尽头是一片巍峨壮丽的楼宇,这么远看都觉得那规模恢弘,恐怕已经赶上了一座中等的城池。整座城以青石垒砌而成,坚毅沉重且牢不可摧,如古密的迷宫,在夕阳中形成一片状景。但我就这么看去,总觉得那巨石投下的阴影十分晦涩暗沉。
这时有人喊我,我一回头却见是唐胖子。他站在另一艘船头,一看我顿时一愣,半晌搔了搔脑袋道:“你这身衣服挺好看。”
我勉强扯了个笑,有些无措得扯了扯过于板正的裙边。
“只是为何没有束发?”他皱眉,我刚想解释却听他又说,“算了算了,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此时我已隐约可以看到水面尽头的码头上立着一队人,想必是来迎接我们的,我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船越驶越近,随着一声轻微撞岸的声音,几个随从跑过来搭好夹板。唐胖子快步下穿,我连忙跟上,只是这衣裙过于繁复我的步伐顿时有些踉跄。
公子酉也从另一艘船上下来。他往日都穿着宽大的白衣,长发散着,从不佩戴饰物。但今日却穿了件青金石蓝,腰间佩戴着双鱼配,走动间珩佩流响,缨绂有容。头发用玉冠束起,平日里闲散悠长的笑意也不见了,神色淡淡,清贵而疏离。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唐门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公子酉走上去,对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浅浅一揖。我一愣,便也把身子伏下去跟着唐胖子他们行礼。待抬头后才敢瞩目看,来的原来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粗眉精目,膀阔身长,不怒自威。他目光在公子酉和唐胖子身上转了一圈,落到了我身上,忽然皱了皱眉。
“这便是关城的新媳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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