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狂,但他不是傻。
他当然看的出来,这上千士卒对他来者不善。
特别是看到那一辆载着老农尸体的驴车之后,他心中的危机感就愈发强盛。
源于家族自小给他的良好教育,哪怕是在察觉到周围的上千梁军来者不善后,这名萧氏族子还是强压着内心中的紧张,马上开动起脑筋思考着对策。
身为世家子弟的他是见过世面的,这是当世世家子弟得天独厚的优势。
由于见过世面,这名萧氏族子一眼就看出包围他的这上千梁军,并不是沔阳县的“县兵”。
观他们的甲装齐整程度,他们很可能是来自于南郑的梁州正军。
在判断出这一点后,尽管不知道这上千梁州正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是这名萧氏族子的内心也稍微安稳了一些。
梁州正军是直属于梁州牧的野战精锐,而梁州牧一向以军纪严明着称,这一点就保证了这上千梁州正军不会无端害人性命。
况且既然是直属于梁州牧管辖的大军,那么带兵的将领肯定大多也是梁州牧的嫡系。
而自己的族父萧普现在是梁州牧的功曹,这样算的话,他与眼前的这名来历不明的将领倒不是不能搭上联系。
想到这一点后,知道形势不利于他的这名萧氏族子,明知石包看他的眼神不对,还是主动有礼有节的对着石包一拜,口中言道:
“我乃梁州功曹萧公之族子,不知这位将军为何无缘无故兵围我等?”
这时这名萧氏族子的这副作态,哪有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跋扈,完全就像一位谦和有礼的世家子弟。
可是这名萧氏族子的假意姿态,却不能欺瞒过石包。
对于大部分的世家豪族子弟的德性,他了解的十分清楚。
石包指着驴车上的老农尸体,对着这名萧氏族子问道:“此人可是为你所杀?”
面对石包直截了当的指控,面对石包冷酷的言语,这名萧氏族子脸上假意堆出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刚才在话语间,已然点出自家身份,而且还尊称对方为将军,可谓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可是尽管如此,对方还是有此质问,那就说明对方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看着不敢直视他的那几名随从,又看着驴车上的老农尸体,这名萧氏族子收起了他的“低姿态”。
人证物证在此,他还能回答不是吗?
可是就算是又如何?
真以为尊称你一句将军,你就真的是金印紫绶的两千石了吗?
就算真是金印紫绶的两千石高官,在沔阳这块地界上,他也丝毫不会畏惧。
看着给脸不要脸的石包,这名萧氏族子的脸上浮现冷色,刚才石包话语中的质问语气,让他格外不喜。
见石包就是直接冲着他来的,这名萧氏族子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处置一位家奴,恐怕不需要旁人过问吧。”
说这句话时,这名萧氏族子脸上的神色已然转变为倨傲。
在汉代杀奴隶犯法吗?
自然是犯的,而且还是死罪。
只是毕竟汉代是封建社会,对于杀奴隶这一点,汉代贵族是可以花钱自救的。
所以这名萧氏族子,才会肆无忌惮的承认这个事实。
不过这名萧氏子弟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
“那便请你拿出这位老农的奴籍证明。”
听到石包带着冷笑的这句话,这名萧氏子弟的脸上浮现了慌乱之色。
为了侵占良田,为了合理的“雇佣”良民为自家耕种田地,虽然那位老农事实上已经成为他家的奴隶,但他的户籍却还是庶民那一级别的。
因此他哪里来的证明,可以证明这名老农是他的家奴?
可若是无法证明这一点的话,按汉律,无缘杀害庶民者死,不得以钱减罪!
这一点是汉太祖亲自定下的,
石包见这名萧氏族子脸上的慌乱之色越来越重,他便已然猜到了答桉。
于是乎他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这名萧氏族子一步步接近。
看着石包满怀杀意的抽剑朝他逼近,这名萧氏族子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接近,一种来自于心底的恐惧感将他吓得步步后退。
可是他的后路早已经梁军阻断,他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在后路已经被阻断的情况下,这名萧氏族子的内心越发恐惧。
他感觉到石包身上散发出的杀机毫不掩盖,并且正在愈发强盛。
在这种面临绝境的情况下,这名萧氏族子为了保命,手指朝他一步步逼近的石包,完全失态得对着石包威胁道:
“我父乃是梁州功曹萧普!
我乃是沔阳萧氏子弟,就连牧伯也要对我萧氏礼让三分,你怎敢!
你怎敢!”
“今日我若死,你能承受沔阳萧氏的怒火吗?
来日你肯定也死罪难逃!”
本来这名萧氏子弟的言语是充满威胁的。
可是在他心中无比恐惧的情况下,他口中的威胁却显得底气不足,甚至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杀人时他无比嚣张的,可是在他要被杀时,“身份高贵”的他,与那位老农的表现并无本质的不同。
毫无底气的威胁,本身就是一种色厉内荏的求饶。
石包在听完这名族子的威胁完,不禁觉得十分可笑。
他真把沔阳,完全当成他萧氏的私产了吗?
石包并没有搭理这名萧氏子弟的威胁,他在来到这名萧氏子弟身前三步之后,快速的抽出腰间长剑朝着这名萧氏子弟的脖颈划去。
这名萧氏子弟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感到他的喉咙传来一阵痛感。
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那里,可是就在他捂住之后,他的双手的空隙之间却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随着身体中鲜血的快速流失,这名萧氏子弟无力的倒在地上,但这时他还未完全死去,他满眼恨意的看着石包。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他的家族会为他报仇的。
见这名萧氏子弟临死前还有着不甘心,石包手持染血长剑半蹲在这名萧氏子弟的眼前,他对着他轻声透露了一个军事机密。
“我这次领军前来沔阳,便是奉牧伯命,对你们萧氏一族,进行族灭的呀。”
“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族人了。”
当这名萧氏子弟在临死前听到这个令他深感震撼的消息之后,他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所有的话语最后都变成了血水的倒灌声。
在痛苦地挣扎了好一会之后,最后这名萧氏子弟才死去。
只是在他死去之前,他眼神中的恨意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惧意。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就在离他数里之外的萧氏庭院之中,看着围墙外突然出现的数千大军,萧氏的上下族人,也顷刻间被一种莫大的惧意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