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烙煎饼。袋子里还有两枚甜橙,两盒酸奶,一瓶白酒,少许湿巾纸餐巾纸,一张蓝色粗布旧床单。
在生活上,妻子荷花总能给邵兴旺带来惊喜。和他这个粗枝大叶的人相比,荷花显然在生活上更富有情趣。
夫妻俩牵着手,避开车马行走的大道,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向村里的桃园走去。
踏上阡陌,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脱了胎、换了骨似的。春以一种藐视一切的傲人样子开始统治这个世界。
有生命的物体被一一唤醒。柔柔的风,新润的雨,隆隆的雷也捎带着来了,同样以一种势不可当的气势把曾经刻骨铭心的冬抛弃。力量发生了转换,温柔战胜了猛烈,力量的天平开始向温柔的一方倾斜。
西边的麦田已粉红一片,旧年的枝头又一次绽出新的花朵。
邵兴旺心想,桃花不轻易辜负人的期望,尤其不会让一直等待桃花盛开的我们失望。
果然,油油的麦苗映衬得桃花更加娇艳。麦子半尺高了,它们极整齐,极守规矩,没有一个愿意抛头露脸挑战夜的严寒。它们是最守纪律的士兵,团结是它们最看重的事情,也是它们区别于田间地头那些孤独的树的最有力的证明。
夫妻俩漫步在田间地头,漫步在桃花盛开的果园。他们仔细端详每一棵桃树,每一朵桃花。初绽的桃花俏丽在枝头,笑逐又颜开,让人无不感慨自然的奇妙,生命的美好。
端详的时间久了,邵兴旺的眼前出现了娇羞的新娘:红的棉袄,粉的面颊,浅浅的笑。
邵兴旺忆起了桃花扇,忆起了桃花雨,忽然又忆起了都城南庄中,遗憾的翩翩少年,忆起了唐寅的《桃花庵歌》,不由得吟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风杨柳,十里桃花。桃花开,盈盈春色满;桃花红,粉粉故人颜;桃花舞,悠悠飞天梦;桃花落,水袖染尘缘。杨柳岸,晓风残月河山染;青丝绾,素手牵牵江湖远。”邵兴旺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无与伦比的美,这种美,真的妙不可言。
“哥,你在想什么?”邵兴旺的身后传来妻子荷花的声音。
赵雨荷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把刚采的蓝、黄色小花递给亲爱的丈夫。
邵兴旺没有接,而是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抱着她的双腿,把她举得高高的。
他们在桃园的空地上转圈,转圈,荷花兴奋地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就这样转着,转着,直到邵兴旺累得支撑不住,才放下荷花。
妻子荷花脸颊绯红,双手搂着丈夫的脖子,抬头看着他,那双像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和爱意。
丈夫邵兴旺呼吸急促,妻子赵雨荷的呼吸更急促,嘴里呼出的甜甜的气息吹到他的狗子哥的脸上。
邵兴旺低下头,把嘴贴到了那张粉粉的热烈的嘴唇上,直到他们听见有人从桃园外面的小路上走过才分开。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夫妻俩沿着小路朝北走,来到渭河边一处草地上,他们把旧床单铺在草地旁边一棵柳树下。汤汤的渭水从他们眼前流过,再远处是关中平原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麦田。
打开饭盒,就着菜,俩人一杯一杯开始对饮。菜吃完了,煎饼和酒还剩一些。邵兴旺躺在树下打盹,妻子荷花枕在他的肚子上,他们眯着眼,晒着太阳,一直到午后四五点钟。
下午,天气开始阴沉,有冷风从河面上吹来,喝酒之后身上产生的热量,已被一股股风带走了。
“咱们回家吧。”赵雨荷说。
“好吧,走。”邵兴旺说。